第四十六章 大友家的內紛

話說大友義鎮這人,自幼就是個聰明伶俐,文武兼資,但又肆意妄為,暴虐成性的人。可能會讓人聯想起織田信長,不過只能算是一個能力縮水,問題放大的劣質山寨版本。

三十年前就因為性格原因,讓他老爹有了廢長立幼的打算,引發了著名的“二階崩之變”,殺得整個豐後國人頭滾滾,才在屍山血海中完成世代交替。

之後身為當主,在眾多家臣的注視和勸諫之下,大友義鎮終於有所收斂,將精心集中在軍政大事上面,大力發展海商並且從囊中羞澀的足利義輝那裏買到了數國守護以及九州探題的職役,利用名分優勢不斷擴張勢力範圍,鼎盛時令豐後、豐前、築後、築前、肥後、肥前六國都屈膝稱臣,構建了家族史上最大版圖。

孰料近年來局勢逆轉,島津、龍造寺崛起勢頭太猛,大友義鎮自度難以抵抗,便求來了平手汎秀的援軍,又傳位於兒子義統,跑去隱居起來。

如此算是卸下了重擔,開始放飛自我。

這一放飛,就出了大事。

許多年前大友義鎮已經被南蠻來的商賈和傳教士吸引,內心信仰逐漸改變,早已接受洗禮轉為切支丹,礙於家臣們反對意見,方才一直不敢大肆聲張。現在終於不再遮掩,擺明架勢,以教名“普蘭師司怙”自稱,公然放棄了神佛。

其長子義統,於宗教問題並不感冒,對父親行為感到十分不解和憤怒。

但是,大友義鎮的次子親家、三子親盛,卻紛紛支持響應,也同時接受了洗禮,成為切支丹,還非常激進地派人拆毀了一大堆佛寺與神社。也不知道這倆孩子究竟是真心改變信仰,還是另有別的目的。

此事令家臣們憂心忡忡——雖然暫時沒有到叛離的程度。

然則,“暴行”還不止於此。

光是信切支丹教,也就罷了。可是大友義鎮乃強欲之人,光是精神上得到宗教的安慰,猶不能滿足,肉體上還得追尋美人的撫慰才行。

照說有地位有身份的大名,走合法程序,娶幾十個側室也不叫事。

偏偏這廝還口味獨特,不愛黃花閨女幼嫩無知,獨喜半老徐娘成熟情調。家裏大小老婆們厭煩了,也不願意新娶新納,一門心思勾搭內宅的年長侍女,還跟家臣的老婆傳出緋聞。

大友家的正派主母人稱奈多夫人,乃是九州八幡宮大宮司的女兒,對神佛信仰自然是極為堅持,又一向行事強勢果決,被丈夫的行為氣得不輕,拿著刀先是叫囂著殺光那幫子老狐狸精,被阻止又意欲自殺,仍未果。冷靜下來之後搬回娘家居住,單方面宣布“離婚”。

於是事情終於鬧得大了。

家臣們完全亂作一團。

針對信仰問題,切支丹武士們堅稱“改信乃是自由,扶桑國內不也有眾多宗派嗎?”,仍崇敬神佛斥之為“南蠻來的邪魔外道,居心叵測,豈可與神佛的不同流派相提並論”。

針對緋聞問題,有的認為“老大人犯的是所有男人都避免不了的小錯,反應過度非武家之妻的婦道。”;也有的覺得“不尊重正室夫人,那世嗣的立場也會動搖,絕不是小錯而是影響大局。”

總之是吵得不可開交,就差拿刀互砍了。

其中有忠義之人,嚴詞向大友義鎮提出勸諫,卻並未得到理會。

接著一批信仰堅定的家臣,為抗議住吉神社和萬壽寺等知名宗教場所被拆毀的事情,在府內城門口集體自刃抗議,把輿論推上了巔峰。

大友義統名義上是接過了家督的位置,但他年紀才二十出頭,並無什麽威信,屁股底下座席還沒坐熱,哪裏鎮得住這種場面?本來說好同南路討伐軍一道進攻島津,對峙了大半個月彼此戒備森嚴,結果後方消息傳來,將士鬥志全無,都擔心自己老家出事,催著撤回豐後,等若是不戰而敗了。

對面島津家久、新納忠元可不是一般人,第一時間覓得良機,果斷發起突襲。

長宗我部元親好不容易走出喪子之痛,抖擻精神打算再搏一搏功名的,誰知友軍實在是不靠譜,毫無征兆就跑了,臨走才派人通報了一聲。

來自四國的討伐軍,就只得在心懷疑慮的情況下倉皇迎戰。由於獨木難支,數量稍處下風,質量又跟島津軍一定的差距,遭遇失敗。

幸好長宗我部元親知道敵人的厲害,早早做了兩手準備,安排下後路,讓兩萬殘兵敗將們,得以撤回四國。

島津家久雖然勇猛善戰,但他所能依靠的海上力量遠不如平手,總不能跳下來遊泳追擊船只,沒法截斷水路。

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同一時間,北九州築前國的戰場上,老將立花道雪收到了密信,知曉內部動亂,南線潰敗的具體詳情,甚至聽說自己親人名字出現在桃色緋聞之中,當場氣得吐血暈眩,失去意識,好幾個時辰之後才醒來。他所指揮的一翼旋即崩潰,龍造寺隆信撿到一場天上掉餡餅式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