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人新面(下)(第2/3頁)

說到這平手汎秀臉色一正,肅然起身:

“我已經在禦所怒斥了松永家的楠木正虎,誓要與武田逆賊不同戴天了,此事近畿人盡皆知,難道我還有與他媾和的余地嗎?如此赤誠之心,難道仍不能令所有人明了嗎?那樣的話,就實在太讓我心寒了……”

這時佐佐成政越發不好意思了,開口欲言又止:“其實……唉……”

見狀平手汎秀興味闌珊地搖搖頭:“剛才說你變了,果然不錯。以往的佐佐內藏助,素來是有一說一,何時竟如此謹言慎行了?”

佐佐成政嘆道:“……因為真話總是很難聽啊!”

平手汎秀嗤之以鼻:“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對我直言批駁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諱了!”佐佐成政咬了咬牙,下定決心,猛然擡頭:“……大家當然不懷疑你對武田的敵意,可是,對武田的敵意也不一定就意味著對織田的友好……”

話音落地,平手汎秀頓時皺緊了眉頭,目光開始不善起來。

而佐佐成政卻是面無表情,正襟危坐,煞有介事。

沉默良久,平手汎秀臉色連續變了幾下,並沒有發怒,反而化作一笑:“哈哈,看來佐佐內藏助的變化,終究是表象,實質仍是讀古書讀成榆木腦袋,不通世事的愚直之將!”

“說得沒錯啊……”佐佐成政點點頭大方地承認下來,而後眼帶希冀,微微趨前,一字一句道:“平手甚左衛門向來最擅長察言觀色揣摩人心了,但我一向相信他內心深處,仍是赤誠的君子。”

此言一出,平手汎秀訝然錯愕。

片刻之後方才反應過來,一笑掩飾過去,雙目微垂,忽而又說到正題:“你家的松千代丸那小子,倒也見過幾次……勉勉強強算是有資格當我女婿。”

“這可——”佐佐成政一時不知該如何措辭,“那就替犬子,多謝垂幸。”

“做父親的,總與孩子們聚少離多,實在舍不得我家雪千代遠嫁……然而身為武家之女,自有她應付的責任。既然時局需要,我這就安排她提前出閣吧。”

平手汎秀雙眼微微失神,語調亦極蕭瑟,但話中含義卻是很明確。

佐佐成政心頭大石總算落地,趕緊伏身說:“如此甚好,想來織田家上下,都會感念……”

卻不想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先別急著感念了。”平手汎秀揮了揮手,“有件事情,可能要勞煩你。”

佐佐成政聞言一愣,但旋即拍著胸脯道:“不知是何要事?我拼著性命,也會完成所托。”

“倒不至於拼著性命……”平手汎秀擡起頭掃了一眼,立刻又移開目光,“話說,你大概也知道了,年前松永逆賊,被武田說動,大軍圍攻京都禦所的事……”

“確有耳聞。”佐佐成政道,“此等無法無天,死有余辜,但我聽說,平手家軍勢解了京都之圍後,松永軍逃向了比叡山,獲得了延歷寺的庇護……這可難辦了。”

“是啊。”平手汎秀依舊是低垂著目光,輕輕點頭,“延歷寺幹系重大,不能輕易攻打。所以我就偃旗息鼓,暗中派人調查比叡山的情況……結果發現一件比庇護松永軍更嚴重的事情。”

“更嚴重?”佐佐成政好奇心漸漸升起。

“還記得刺殺織田彈正的元兇嗎?一個是甲賀的杉谷善住坊,另一個是……”

“伊賀的伊賀崎道順!”佐佐成政猛然睜大眼睛,目中全是怒意,“我化成灰也忘不了這兩個名字!杉谷善住坊已經伏法,伊賀崎道神卻至今不知所蹤!真是我織田家的奇恥大辱!難道說……”

“沒錯,我派人調查之後,發現伊賀崎道順,很有可能就藏匿在比叡山上面,但是,正如你所說,延歷寺是很麻煩的……”平手汎秀面露苦澀。

“……我明白了!你現在身為刑部少輔,三國守護,如果貿然攻伐山門古刹,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佐佐成政神色篤定,認為自己明白了前因後果,“但我佐佐成政身份還沒那麽高貴,就算肆意妄為一點,也只是‘鄉下武士’的個人行為罷了!過幾日準備好了,我便帶人尋個借口殺上比叡山去,而後平手軍再以調解之名過來接應即可!”

“只是要委屈你,成為佛門之敵……”平手汎秀稍稍擡首,眼底忽然帶了一點復雜難明的情緒。

“既然是為故主報仇,雖死亦往,何況只是一點名譽?最多事後我切腹認罪便是!”佐佐成政淡然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犬子就拜托了……至於剛才所說的那件事情……”

“……此事了解之後,我會親自送雪千代去岐阜城的。”平手汎秀復又低下頭去。

“感激不盡。”佐佐成政神色堅決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