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伊予國的連橫合縱(第3/3頁)

“難道伊予的風氣就是如此自貶嗎?我這個土佐人作為多年鄰居怎麽沒聽說過?”長宗我部元親又出來裝直腸子了,“當今乃是戰國亂世,非君擇臣,臣亦擇君,黑瀨殿您這麽說的話,莫非覺得您家的家臣們都沒有識主之明嗎?”

“鄙人當然全無此意……”西園寺公廣被弄得哭笑不得。

“不用再說了,這點看人的眼光我還是有自信的!”平手汎秀也感覺到略有醉意,開始稍微放蕩不羈了,“我看西園寺家,是可以對伊予一地的安危承擔更多責任的嘛!來之前便說了,河野氏的守護使身份,有很多的疑問,而一條家的新主心向公家文化,恐怕不肯接受幕府任命的職役,所以說啊……”

“且慢!”眼看自家利益即將被損害,大野直昌不得不當面頂撞“朝廷命官”了,這也是他來此的直接目的:“刑部大人!我家素來對幕府毫無二心,就算有些過錯也是無心之失,總不至於是十惡不赦吧!您對於河野氏守護地位,究竟有哪些疑問,咱們可以逐一分辨,慢慢理清楚。萬一理不清楚,安藝的毛利右馬頭(元就)德高望重,是知曉內情的,可以請他來主持公道!”

搬出外人名號來狐假虎威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很痛苦的。

大野直昌作為筆頭宿老,並不願意河野家徹底淪為毛利的附庸,總想多保持一些獨立性。但面臨著畿內第一智將咄咄逼人的攻勢,這點願望恐怕要逐漸落空。

“沒必要反應這麽大嘛。”平手汎秀做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我固然知道河野家並無重罪,但既然有些小過,那就讓西園寺家從旁輔佐,避免日後再犯,豈不是很好嗎?”

說完之後,平手汎秀捋須一笑,搖了搖頭,低頭輕輕喝了一小口酒。

十分平常的動作卻令人感受到很大的心理壓力。

在座的眾多武士心下多半都知道這位刑部少輔大人的過往勛績,並不願成為他的敵人。然則拳頭打到臉上來,總是要拼死反抗的。

大野直昌猶豫良久,不知該硬還是該軟,最終正色伏拜道:“河野家多年來確實不能說諸事都遵循了法度,但在大事上是從不含糊的。歷來覬覦此地的亂賊都被果斷剿滅,討伐奸佞不正是一國守護的最主要職責嗎?這一點還請刑部大人向公方大人如實轉達!”

他這話是軟中帶硬,包含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但平手汎秀卻避實就虛,佯作茫然,搖了搖頭:“您的話我可聽不懂了……不是正在說要給西園寺家更多責任的話題嗎?怎麽突然就說到討伐奸佞了?”

大野直昌這才反應過來,心道不妙。

側首望去,西園寺公廣的臉色果然已經略有異樣。

是中了詭計了。

大家分屬聯盟,關系本就松散,同樣依附於毛利,也沒什麽高低之分,你一力維護河野家的守護名分,豈不是斷了別人更進一步的希望?

西園寺公廣本來不是極具野望的人,未必就會因為方才的提攜之意便倒向平手。若是河野家態度軟一些,他反倒是很可能念及往日同袍之誼,不理會那些誘惑的。

而現在,看到盟友如此煞有介事,如此斤斤計較,一點名分也不肯分出來,西園寺公廣心裏多少生出些許芥蒂來。

“呃,黑瀨殿,在下……”大野直昌想要開口彌補裂痕,卻是支支吾吾講不出什麽有說服力的話來。

蓋因今天面對的,是不得不往裏跳的“陽謀”。

倘若河野家有一個廣受承認的成年家督,自然可以在外交場合收放自如,從容把握尺度。

可是大野直昌並非家督,只是代替幼主執政的筆頭宿老而已。他不可能繞過眾臣合議的步驟私自做出退縮讓步的,哪怕是把守護職役讓出一部分給盟友也不行,否則“喪權辱國”或“賣主求榮”的黑鍋就會從天而降,令他有口難辯。

但眾臣合議是不可能達成一致的。

至少短期內不可能。

因為,平手汎秀收到“願借平手之力,肅清內通毛利之賊,令河野家血脈重歸正源”的誓紙後,就派人給大野直之送去一千兩白銀作為“活動經費”,同時做出了口頭承諾說:“只要河野家不再受毛利操控,轉變方針,真心效忠幕府,與我家親善,我可擔保伊予全境的守護職役,完完整整地物歸原主。”

一個是白紙黑字的誓書,一個是查無實據的口頭承諾,雙方的地位和本錢不等對,所以承擔的風險也不對等。

如此一來,大野直昌的親生弟弟都當了余則成,那麽這個筆頭宿老憑什麽還想說服其他重臣?

想到這裏,平手汎秀莞爾一笑,將自己心底下所剩不多的那一點點節操拋諸腦後,換了個姿勢,繼續吹捧拉攏西園寺公廣。

此刻長宗我部元親也順利與金子元宅隔空眉目傳情,勾搭得奸情火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