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伊予國的連橫合縱(第2/3頁)

一條兼定則得到承諾,會在數月之內,越階升任“正三位權中納言兼左近衛中將”,成為太政官的一員。

朝廷高官們為了解決問題,還是出了不少誠意的。

盡管當事人並不會領情。

起初,一條內基這位貴人很是喜悅,了結這個懸案官司能收獲不少老派公卿的好感,說不定有機會距離關白更進一步。但他面對著一堆鄉下人,始終不苟言笑,保持著淡然的疏離感,只偶爾用京都腔調與平手汎秀講幾句,對旁人是絕無對話的意思。

相反一條兼定卻是沒精打采,毫無儀態,沒坐多久便鬧著要求上酒,仰頭痛飲。許多粗毫無狀的江湖草莽上來敬酒送別,全都來者不拒,一飲而盡。到後面就成了醉倒一片,勾肩搭背,胡言亂語,相擁而涕。

乃至長宗我部家的部分重臣與一門眾也受到感染,前去致以善意。

可見這位公家高門出身的國司,的確是更認同武士的身份,絲毫不端著架子,也因此受到國人豪族的歡迎。惜哉其智術並不足以對抗外界的阻擾。

這便是平手汎秀並不直接吞並占據,而是善待了一條兼定,與之講和,只求間接掌握西土佐與南伊予的原因。

委派處事溫和細致的河田長親在此駐守,也是為了平息後患。此地離畿內實在有些偏遠,倘若不慎引發土豪地侍們的反感,演變成遊擊戰的局面,那可就糟糕了。

見此情形,一條內基眉關緊鎖,不住搖頭,面上全是無奈之色。就連九歲的萬千代——現在已改名叫做一條內政,下意識也是更親近京都來的叔叔,對親生父親的作為頗有些嫌棄的意思。

公卿高家與武士門第,終究還是涇渭分明啊!

平手汎秀頂著“正五位下刑部少輔”的牌子,自然要把京都來的大人物照顧好,不過言談舉止也不可過於浮誇,以免顯得不倫不類。自源氏開創幕府統治以來,武家貴族也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截然不同於朝廷公卿,又與田舍間的豪傑大相徑庭。

沒過多久一條兼定便醉倒睡去,被人攙扶擡走,早已忍受不了氣氛的一條內基和一條內政也趕緊趁機離席。

只剩下鄉下武士們飲酒作樂了。

眾人分屬不同勢力,難得見一次面,自然不會說什麽推心置腹的話,而是借著酒意彼此吹捧試探,暗藏機鋒。

酒過三巡之後,長宗我部元親點不知是真醉還是假熏,忽然就大膽品評其伊予一國的人物來:“土居近江(宗珊)有勇有謀,修身不密,亡於內紛;來島出雲(通康)、平岡大和(房實)二人皆為英傑,如今前者病逝,後者年邁隱退,只剩大野山城(直昌)作為河野家的中流砥柱;金子殿(元宅)名雖未不顯,然而日後必有騰飛之時;此外西園寺的渡邊式部(教忠)、土居備中(清良)亦是足稱道的人傑。”

這話的信息量還是很大的。

別的不談,坐在末座角落無人問津的金子元宅臉上頓時呈現出驚訝和感佩夾雜的神情,雖然依然沒有被注意到。

被稱為“河野家中流砥柱”的大野直昌幹笑了兩聲,面無表情地反駁道:“您太客氣了!在下縱然有些微成就,也全是歷代主公領導有方……”

“這就不對了!過分的謙虛,就接近於虛偽了!”長宗我部元親毫不客氣打斷了對方的話,“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最近幾年貴家的家督乃是個幼童,諸般政務難道不是盡皆操持於您的手上嗎?”

大野直昌素來不善口舌,當下不知該怎麽回答,愣了片刻扭過頭去不再理會:“哼!真是無稽之談,不值一斥!”

長宗我部元親聞言不怒反而哈哈大笑,十分暢快。

反正這話也不是說給對方聽的,而是說過下面的吃瓜群眾們聽的。

筱原長房的經歷已經足以說明,當主公少幼不能理事的時候,筆頭宿老無論怎麽做,總會被抓住漏洞鬧出矛盾來。

除非是如諸葛武侯般,渾身上下無懈可擊,找不出指摘之處的人。

但千百年來才有幾個武侯呢?

平手汎秀卻注意到最後的話,舉起酒碟向對面遙遙致敬,感慨道:“如宮內殿所言,渡邊式部(教忠)、土居備中(清良)皆是人傑,那麽作為其主的黑瀨殿豈不更加卓越嗎?”

黑瀨殿即西園寺公廣,因祖先多年前就與京都宗家不相往來,所以得不到官位;但他確實出身高家血統不凡,故而以其居城黑瀨城,稱呼為“黑瀨殿”。

說起來平手汎秀也曾被稱作“岸和田殿”,但不久之後就獲得朝廷冊封的正式官位,於是大家的尊稱又變了。

西園寺公廣是個謹慎的人,聽了這話,毫無喜色反而惶恐,趕忙下拜道:“慚愧,慚愧!不敢當刑部大人謬贊!鄙人能有這些肱骨之臣傾心追隨,實乃神佛垂憐恩賜,萬萬不敢居功於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