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只誅首惡(第2/2頁)

至於真實情況——此人早有做墻頭草的意思,礙於深深得罪了筱原長房被列入“殺人滅族”的名單,沒奈何只能困守——這一點反倒不重要了。

現如今香川之景極其慘淡,居城被毀,家園破敗,親族受誅,好不容易收養了一個帶有幕府高層血脈的養子,也在亂中染病死了,親近家臣不是投降就是戰死,身邊僅剩幾個心腹死士還在,水糧都快斷絕了。

到了這幅田地,他倒當真橫下一條心,與筱原長房不死不休了,連帶著對三好家上下全員都充滿怨恨憤怒之情。

見了“大救星”平手刑部,香川之景當即匍匐於地,嚎啕大哭,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行跡不似作偽。

平手汎秀溫言安撫之,承諾會設法確保香川苗字的延續。而後義憤填膺,慨然道:“阿波軍真是喪心病狂,罪孽滔天,十惡不赦,這次鄙人受公方、管領之托征伐四國,必得元兇而誅之!”

這話說得,狀似怒不可遏,令家臣們士氣大振——或者假裝士氣大振——其實是深思熟慮之後的。只說了要誅殺“阿波軍”的“元兇”,但卻不提這“元兇”是誰,很有講究。

當日,剛從近畿事務中抽身出來,聽取四國情報時,平手汎秀便立即發現了重大疑點:“兩年前我將織田彈正養女嫁與三好長治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他要親政的嗎?為何至今仍是筱原長房主持大軍?”

彼時長宗我部元親派過來送信的使者名曰中島可之助,是個面目俊美口齒伶俐的少年,他對此解釋道:“稟報刑部大人,筱原長房此人狼子野心,雖然名義上不再執權,但卻在此前將勝瑞城奉行和部將盡數換成了自家黨羽,仍是實操權柄。”

平手汎秀未置可否一笑而過。

私底下,本多正信則是參閱了筱原長房頒布的《新加制式》後稱贊說:“此乃善法,明文記載了被官的權責,又通過評定眾阻止大名獨斷專行,定能團結有識之士。有這份立法之功在,三好長治恐怕是無望擺脫陰影了。除非……”

對他來說,這是難得地由“詐術”上升到“道勝”的高度。

正巧本願寺顯如送信說:“筱原右京與鄙寺頗有淵源,如若罪責不深,懇請酌情寬宥”。

平手汎秀看到此事,立即招來相關人員,細細詢問才知道,原來筱原長房喪偶後娶了顯如的遠房堂妹做繼室,算是出了五服的遠親。

雜合眾中的代表人物鈴木重秀聲稱:“若無信徒協助,筱原長房這家夥也未必可以做到三好家宰的程度,可他上位後全然不顧舊誼,鄙人對他全無好感。但筱原家年幼的次子、三子身上皆有蓮如上人血脈,又另當別論了……”

基於以上種種信息,平手汎秀打出了“只誅首惡,脅從不問”的旗號,並以商人、僧侶為中介,向四國島上的土豪地侍們發出招降的勸誘。

至於究竟誰才是“元兇”的問題,就讓他們去猜吧。

以現在三好家這種君臣逆位,太阿倒持的情況,倘若策略施行得順利的話,大概只需要一場足夠恢弘的勝利,就能鼎立阿波、贊岐兩國了吧。

當然,前提是勝利。

八月初七,平手汎秀在贊岐整好了隊伍,向阿波進發。途中匯合了河田長親率領的四千人。河田回報說:勝瑞城十分堅固易守難攻,就算擺出攻城姿態也未必能吸引敵方注意力,於是索性轉變目標,登陸二十日以來,一路焚燒了六座城砦,消滅二百多敵兵,擒獲五家豪族的家眷,但筱原長房一直堅定地圍困長宗我部家的岡豐城,沒有回救跡象。

這支先懸偏師,堪堪完成了解救香川之景的目標,沒做任何多余的貢獻,雖無顯功,卻也要記上苦勞。

平手汎秀撫慰一番,將兵將合在一處,軍勢規模達到一萬八千,直指勝瑞城而去。

同日,筱原長房最後一次對岡豐城發動襲擊,仍未果,遺憾地放棄了圍困,班師回朝,準備與平手軍正面對決。

損兵折將好不容易攢下一口氣的長宗我部元親已經是疲敝之至了,但他只稍作休整,便將城務委托給弟弟吉良親貞,親自選出尚可作戰的一千五百人,打算奔赴前線支援。

大戰似是一觸即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