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意在立威

“經年衰退之下,依然能保持如此的軍容,筱原長房實乃人傑,上次勝他一籌,蓋因三好長逸作亂耳。”

阿波國勝瑞城的偏東方向,兩軍隔著今切川布開了陣型,平手軍在北,筱原軍在南。

平手汎秀持著南蠻千裏鏡眺望,見敵方旌旗飄揚,陣型緊湊,從容不迫,井井有條,不由得贊嘆起河對面的對手來。

今日站在他身旁執勤的側近是木下秀長,素來是性情縝密謹慎的,此刻閉住嘴不敢隨意說話。倒是不怎麽懂軍事的本多正信摸著胡須,裝模作樣地應了一句:“果然不出所料,筱原長房設定的新法度甚得人心,家臣的向心力比兩年前不降反升。”

“可惜,想招募他怕是不容易。”平手汎秀嘆道,“多研究一下《新加制式》的內容吧,取其精華,吸收自用才是正道。”

難得沒在處理政務而是在主營隨侍的伊奈忠次突然插了句嘴:“屬下覺得,筱原長房的地位也未必就真的那麽穩固!否則他應該籠城不出,而不必冒險一戰了。”

聽了他的話,平手汎秀不覺莞爾:“半左衛門你這家夥,是在拍馬屁嗎?對方可沒有覺得同我作戰是冒險啊,說不定正在計劃借平手家來立威呢!”

伊奈忠次聞言略感尷尬,嘿嘿笑了一笑:“那他可就太沒有自知之明啦!”

這會閑聊的功夫,隊伍已經按照預先的命令依次排開。

平手汎秀親自帶著親衛和旗本兩千余人居中,平手秀益為首的一門眾與織田長益親自帶領的援兵分列左右。和泉、淡路二國的新參眾以及譜代眾在西側一千步之外待命,由河田長親臨時指揮,小西行長擔任軍目付;雜賀黨、根來眾、紀伊國眾及三河一向眾則占據了東面一千五百步的位置,由土橋守重臨時指揮,堀尾吉晴擔任軍目付。

兩翼的指揮官都是趕鴨子上架有些牽強,這是因為現在平手家除了汎秀本人之外,就沒有其他可以擔任侍大將的人了,唯一資歷名聲夠得上的巖成友通,加入時間不夠長,還未被家臣們普遍接受。

隨著平手軍的移動,對面的敵人也沿著河岸展開陣型。

除了主將筱原長房之外,依次又見到了赤澤、小笠原、伊澤、香西、安富、寒川等家臣們的旗幟。但三好長治和十河存保兩人卻僅有孤零零的幾面大旗立在中軍處不同,似乎只是拿過來當個象征性的排位而已。

籍此已經可以大略推斷出三好家的政治現狀。

雙方不斷調兵遣將,沿著河擺出架勢,卻誰也不肯先出擊。

今切川是吉野川的一條支流,最寬處超過了五十步(約90米),最窄處也有二十步上下(約36米),徒步泅渡難度不小,先行跨河主動出擊的人,無疑會處在下風。

兩軍在此處遭遇,是沒人願意輕易露出破綻的了。不約而同地使用弓箭和鐵炮,不斷發起射擊,企圖擾亂敵方陣型,再行發動進攻。

平手軍這邊,所有的弓足輕和鐵炮足輕都接到“全力射擊”的命令,毫無顧忌地將火力傾斜到對岸。對岸的反應也是大同小異。箭雨試探至少持續了兩個小時。

河已有數十步寬的,雙方站在兩邊對射,處於自保的下意識會離開河岸十幾步遠,實際相當於是百步之外的對射。

百步的距離,確實還沒超出最大射程,但力度和準心也已經毫無保障了,只要稍有防護和閃避的意識,便不至於受到多大的傷損。

指望這樣就壓制住敵人,未免有些異想天開。然而戰場的地點可不由你自主選擇,而是很多種偶然因素共同決定的。雙方已經遭遇在此處,就容不得隨意轉進了。

如此僵持。

平手汎秀家大業大,糧餉無憂,倒是拖得起。

筱原長房在家門口作戰,更是不著急了。

一直從午時對峙到入夜,就這麽隔著河流對望,相互射擊,空喊了半天口號,始終沒進入白刃戰,只得各自收兵休息,飲水進食,治療傷員。

統計過後,木下秀長匯總了各方數據,上報說:“今日全軍一共發射了箭矢八萬二千支,彈丸一萬九千余枚。士卒負傷者二百六十,陣亡者三十七人。敵方的損失暫不清楚,想必也與我們相當。”

一支正規的箭矢,視制作質量和用料,最高可達三十文的價格,最低也要五六文錢。鐵炮的彈丸則是接近二十文一枚,估算一下,一天下來,光是隔著河互射,就是一千好幾百貫的支出。不過這筆錢並不用全額報銷,按照常例,各家的征召兵應該自行擔負全部武具。

“過兩天如果不正式接戰的話,有些國人眾們可能就不會積極響應射擊的命令了。”本多正信以小人之心推測到,“弓足輕出陣只會帶百余箭矢,鐵炮兵的彈藥更少,像今天這麽浪費的話,用不到十天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