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第2/2頁)

汎秀如果說不出令信長感興趣的內容,那麽這場談話就不會停止了。然而要猜度主君的心思,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是不是難了些?

平手久秀心跳頓時加快,而丹羽長秀也皺了皺眉,那白衣小姓的嘴角卻露出一絲輕笑,仿佛十分樂於見到別人的窘境。

汎秀低頭沉思了片刻,又道:“臣亦曾通讀過明國的史書。”

“史書啊……”信長終於開了口,“可有什麽心得?”

“無外乎些許識人、識勢之術罷了。”汎秀不假思索地答道。

“識人之術?”

信長面露訝色,若有所思,繼而又展眉一笑,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那麽,不知依甚左的識人之術,我信長可與明國史上何人相提並論?”

話音落地,一直鎮定自若的汎秀也不免神色變了幾變。

身為臣子非議主君自然是不當的,然而刻意將信長逢迎成三皇五帝般的明君卻也顯得過於無恥。

一旁的久秀有些擔憂地看了看信長背後的丹羽長秀,對方回給他的是一個無奈的眼神。這位殿下發起瘋來的時候,可是令尊都攔不住的!

汎秀開始回憶起先前看過的史書逸話。

五胡亂華時期,後趙的建立者石勒也曾問過類似的問題。面對臣下“神武籌略邁於高皇,雄藝卓犖超絕魏祖,唯軒轅可比”的奉承,石勒笑曰:“人豈能不自知呢?朕若遇到高皇帝,只能俯首稱臣,與韓信、彭越爭先後;倘遇光武,當並驅中原,不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磊落,如日月皎然,不能如曹操、司馬懿父子那樣欺負別人孤兒寡母啊!”

拋開民族的偏見不談,僅論為君之量,石勒不愧為一代豪傑。然而東夷蠻邦的一個小地主(站在中國歷史的思路上看的確如此)是否有如此的胸襟就不得而知了。

“高祖、光武、魏武……”汎秀思緒飄逸,突然想到前世所玩過的一款遊戲中,信長所敬慕的人,正是魏武。

“魏武啊,仔細想象還有幾分相似呢……”汎秀喃喃自語,不由眼睛一亮。

“臣下以為殿下與魏武相似。”汎秀躬身答道。

“魏武?”信長眼神一緊,冒出精光,隨即低頭飲茶,斂住神色。

“將漢末三分天下有其二的魏武,豈能與與尾張一隅的小諸侯同列?”

“魏武弱冠之時,不過一介小吏,光武耕於田畝,二十八年方起……”

“好了好了,我已經聽明白了。”信長揮了揮袖子,作不耐狀,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五郎左!”信長回頭對丹羽長秀招呼到,“這個孩子以後就跟著做我的親兵吧,俸祿與阿犬他們一樣是五十貫,就由你去安排好了!”

汎秀下拜謝恩,心下卻想到別處。新晉家臣領五十貫俸祿,乃是極大的厚待,而且絕對不合理法。日本諸家強勢大名,遠如朝倉大內,近如今川武田,都頒布了詳細的分國法。而信長殿下卻是隨心所欲,厭惡法度,僅此一條就足以讓重臣不滿了……

拜別信長之後,丹羽長秀領著汎秀將姓名俸祿記在朱印狀上,又挑出了一間閑置的屋敷。侍衛隊的編制,則是由森可成負責。

一系列的手續辦完之後,天色已晚,送還了兄長,返身回來,只見二人等在城門口,左邊那個高大的身影,正是幼時結識的佐佐成政。佐佐雖然身在武門,卻生性喜好風雅,素來仰慕平手政秀,兩家相隔不遠,汎秀知他是後來的名將,亦是刻意結交。

“內藏助(成政的通名)別來無恙?”汎秀主動上前施了一禮,“不知這位……”

“在下前田又左!”右邊的年輕人搔了搔頭,“那個……內藏助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以後有人得罪了你,盡管報上我的名字就行了!”

汎秀不由莞爾:“前田槍之又左,在下聞名已久。不知今日前來……”

佐佐成政答道:“今晚我與又左約了幾位友人小聚,甚左既然適逢其會,不妨同去?”

看來是迎接新人的聚會了?汎秀一笑,“承蒙內藏助相邀,今晚的酒錢,一定要算我身上。”

“那真是太好了!”未等成政回話,前田利家喜形於色,拍了拍汎秀的肩膀,“內藏助啊,你這個朋友,可比你要痛快多了!”

成政笑而不言,擡手指向城外。

“甚左,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