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武裝殖民

裴該亮出“韓、越、夏”三個字來,自然是表示要封此三王了。

裴嶷、裴詵見字,不禁雙眉一皺,沉吟不語;裴粹心思相對淺薄一些,急忙勸阻道:“此皆膏腴之地,豈可封藩命王啊?陛下三思,晉之殷鑒不遠,千萬勿蹈覆轍啊!”

裴該略顯得意地笑笑,說:“孰雲此皆膏腴之地啊?”

裴粹聞言,不禁愕然——就理論上來說,韓地就在河南,即便把範圍擴大,南不外於兗、豫,北不出於上黨;而夏之故地在今河南尹的陽城,或者陽翟(即後世的禹州市,為其曾為禹都也),即便按照商、周封夏後於杞論,也在陳留郡的雍丘;這怎麽不算膏腴之地了?

即便越地,也即今會稽郡,雖然偏遠,近年來因為海貿發展,據說也戶口繁盛、富家連陌,幾為揚州之冠——天子怎麽說屬於“遠疆”,且不是膏腴之地呢?

對了,天子還說過,“雖一時未能得其土,朕既允諾,絕不反悔”,自己原本以為僅僅是指的越地,如今看來未必啊……

雖然已經確定了天下大定後,將以長安為都,洛陽只是陪都罷了,終究在洛陽周邊數日路程內就建封國,仍然很不合乎道理啊,完全沒有必要嘛。且王爵起碼封以一郡,若將陳留封出去猶有可說,封之河南,斷無此理!則韓、夏之封,究竟是在哪兒呢?

裴粹這才有所明悟,自己多半是想歪了,急忙拱手道:“臣愚鈍,還望陛下明示——其三國,究竟打算冊封在何處哪?”

裴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才從身旁竹篋內抽出一幅地圖來,鋪在案上,指點給眾人看——不過他所指的地方,全都在邊緣空白之處。

先指遼東以東,樂浪、帶方之南:“此為韓國。”

那地方,後世確實就叫“韓國”,或者道其全稱,為“大韓民國”,乃是朝鮮半島的南部。裴該解釋道:“此地本東夷所居,有辰韓、馬韓、弁韓三部,所在遙遠,不服王化,即昔日漢之強盛時亦不能定。乃可將帶方之海冥、提奚二縣,冊封建國,使其王與平州並力,東定濊貊而南取三韓,所獲尺土寸壤,皆可永繼。

“彼處雖多山嶺而少耕地,亦方五百裏,戶口上萬,若果能得而守之,豈非一大國乎?”

諸裴聞言,盡皆瞠目結舌——我靠原來是這麽一個“韓”啊,距離中原之韓,不啻千裏之遙!

然而接下去,卻只有更遠——裴該的手指離開三韓,一路朝西指,竟然越過了涼州,一杆子捅到西域去了。他說:

“朕既定涼州,即命宋配為西域長史,使統諸國。魏、晉之時,長史府實北控天山而西抵蔥嶺,所轄大小百國,戶口不下十萬。而其更西,《史記》所載,有大夏國……”

《史記·大宛列傳》記載:“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余裏媯水南……”後人考證,所謂“媯水”就是指的阿姆河,則大夏就應該在後世阿富汗東北部地區,乃是塞種人在滅亡希臘化巴克特裏亞後所建立的國家。

就理論上來說,這個大夏國目前已經不存在了,稱雄中亞細亞的當為貴霜帝國。不過根據裴該前世的知識,貴霜帝國應該已經度過了極盛期,正處在衰敗時段,而且來到涼州的西商也介紹,蔥嶺以西,諸國並立,攻伐不休……應該可以作為向中亞細亞的殖民切入點吧。

當然啦,雖然重建了西域都護,實際上整個西域尚未統括三分之一,而即便原本歷史上,唐朝久占西域,最終也沒能跑出蔥嶺多遠,就被人給打了回來——倒黴正趕上阿拔斯王朝的上升期,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如今提前好幾百年就想向中亞進軍,多少有些癡人說夢。

因而裴該的計劃是:“乃可將莎車以西諸國,封之夏王,若其有力,可調用諸國兵馬,並請都護府為援,逾蔥嶺而西進,所獲尺土寸壤,亦許永繼。”

這意思,只要夏國打下來的土地,那就是夏國的,中央政府絕不貪圖,絕不郡縣化。

最終,他把手指又移到了疆域(包括晉地)的最南端,指著後世的越南北部地區,說:“此為漢初南越國之南疆也,今為交州之交趾、九真、九德、日南諸郡,周邊為剽蠻,時常侵擾。且待平定江南後,即可封王於此,與之九真、九德、日南三郡……”

之所以上來就給構想中的越國三個郡,是因為這三郡都太窮啦……根據晉初的統計,九真郡有七個縣,但卻只有三千戶編民;九德郡有八個縣,卻“無戶”,全是羈縻勢力;日南郡五個縣,只有六百戶而已。

“乃可與交州合力,或南、或西,所獲尺土寸壤,亦許子孫永繼。”

隨著自身勢力的雄強,裴該的野心自也難免水漲船高——最初與祖逖一起擊楫渡江之時,只希望能夠逐卻胡漢,恢復中原地區的平靖而已;等到入據關中,胡漢亦衰,乃開始考慮規復故漢舊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