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增築石頭城(第2/3頁)

原本他們在青州近乎割據,雖然各郡守相往往敷衍,不肯供輸糧秣物資,地方豪強卻無人敢犯虎威;待得兵敗南渡,等若寄人籬下,本來已經做好伏低做小的打算了,可誰成想即便假裝老實頭,仍然成天有巴掌搧到臉上來……

初渡江之時,原本分駐在宣城和毗陵,東西拱衛建康,然而鄧嶽覺得其勢兇險,就向王敦進諫,乃使建康加二人高官厚祿,同時以沿江郡縣糧秣不足為由,命他們率部南下,蘇峻駐在新安,而馬雄駐在會稽。

既為華朝叛臣,蘇峻知道自己再投回去的可能性相當之低,如今所可倚靠的,也只有建康政權了。所以他護守江防,抵禦華人南下的願望甚堅——比很多江左將吏還要堅——又怎麽甘心久守新安,等若投閑置散呢?

再者說了,南兵無論人數還是質量,都遠不如北兵,無論建康也好,還是武昌也罷,誰瞧著他手底下這幾千人不眼饞啊?除非自己居於關鍵之地,一旦離守,則江防不保,大禍頃刻,否則軍隊遲早是會被吞並的;而若喪失了兵權,他一介降人,無根無基,還能有好下場嗎?

再加上新安諸吏,比過去青州諸守更加眼高手低,不但不肯按期供應蘇峻糧秣物資,還三天兩頭抽調他的兵卒去修城、築堡,甚至於鋪路、開渠,整個兒把他們當工程隊了!偏偏蘇峻人地兩生,又不象在青州時那樣,有王貢、衛循肯伸出援手來,就暫且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只怕這尾巴夾得時間長了,連自己的棱角都將徹底被磨平,志向將徹底蹉跎啊!

不過他還不是最慘的,馬雄被迫南下會稽,遭逢的局面只有更加兇險。

建康政權拜蘇峻為冠軍將軍、徐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封邵陵郡公,而馬雄卻只是安集將軍、歷陽內史,封將樂侯而已。將軍銜是虛的,官職只是遙領,實際無尺寸之地,而至於侯爵……“八王之亂”以來,濫以爵賞酬人,曾有“(司馬)亮侯數千,(司馬)倫侯數千”之語,到了司馬睿亦不能外,滿地都是侯爵,你馬雄能充什麽大頭蒜啊?

關鍵會稽郡臨海,地方勢力本來就很強大,最近幾年又被裴該指使衛循攛掇各家大搞海貿,則農夫益貧而商賈益富。農夫貧,就被迫要依附大戶,商賈富其實等於大戶富,遂至郡內莊園林立,各擁武裝,馬雄是徹底的誰都不敢招惹。

而且吧,新安郡內尚有些南遷士人,蘇峻還能跟人說道說道,會稽郡則一水的南貉,馬雄就算想講理,語言不通,誰會來鳥你啊?

原本渡江之初,馬雄未必沒有脫離蘇部,自成一家的妄想,但受此打擊,無奈之下,仍然只得派人去跟蘇峻表忠心——其實是抱團取暖——並且問計了。蘇峻乃授意其厚賂當道,以求遊說建康政權,把北軍放到江防要地去——只有位置重要了,別人才不敢再輕視咱,再肆意踐躪咱,徐徐的,咱們才有鹹魚翻身的機會。

其實這兩支北軍都是倉促南逃的,士卒兵器都於路拋棄了不少,將領身邊又哪來什麽金帛獻人呢?所以蘇峻在新安郡內很難打開局面,但出乎意料之外的,馬雄尚未能籌措到賄賂金,就竟然得到了會稽郡守諸葛恢的召見。

諸葛恢本籍瑯琊陽都,其祖父諸葛誕反於淮南,為司馬昭所攻殺,其父諸葛靚乃南投東吳,仕至大司馬。吳亡之後,諸葛靚匿於其長姊家不出,司馬炎親自跑去其長姊家尋找,說:“不謂今日復得相見。”諸葛靚流涕曰:“不能漆身皮面,復睹聖顏……”然而固辭侍中之任,歸於鄉裏,終身不向晉廷而坐。

司馬炎為什麽這麽瞧得起諸葛靚呢?因為諸葛靚長姊之夫,就是瑯琊武王司馬伷,也即司馬炎的叔父、司馬睿的祖父,且司馬炎少年時代跟諸葛靚因為這層關系,也是曾經有過交往的。

由此諸葛恢在南貉北傖間全都吃得開——於北為瑯琊王的姻戚,復興了瑯琊諸葛氏,於南則為故吳大司馬之子,通家故交也一抓一大把。他初任即丘縣長、臨沂縣令,後入司馬睿幕府,隨之南渡,於安撫南人居功至偉,復受命為會稽郡守。

瑯琊郡在徐州北部,馬雄雖然是青州人氏,初隨蘇峻鎮守徐方,北攻曹嶷,對瑯琊郡內情況很熟悉,因此諸葛恢才會召見他,問問故鄉的情形,馬雄則趁機泣陳忠晉報國之志,由此博得了諸葛恢的好感,稍稍供輸他一些物資。

諸葛恢任職會稽郡守三年,政績為諸郡第一——天曉得——乃被召還建康,別委重任。王導趁機大宴賓朋,為其接風洗塵,順便商議國事,諸葛恢就此進言召蘇峻、馬雄北來,拱衛建康城。

周顗等人對此提出疑慮——叛將終究是很難受人信重的——但紀瞻等卻想趁機奪取這支北兵,乃一力附和諸葛恢所言,反復勸說王導。經過反復思忖後,王茂弘最終還是答應了,即請司馬睿下詔,讓蘇峻北屯於湖而馬雄改駐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