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來世為寇(第2/3頁)

倘若光說去帝號,說不定李雄就從了——光看他隔過親兒子要傳位給李班,就知道對於次兄所出的侄兒們有多寶貝了——但還要他入朝覲見,這李雄可堅決不肯答應啊。好在看這情形,倆侄子暫時還死不了……

剩下李班、李都,俱在米倉山下,其中李班於文事為優,武略為劣,所以直接指揮兵馬抵禦華軍的,就是其弟李都了。當下李都被毛寶一箭射倒,雖然因為距離太遠,箭勢不足,導致穿透重甲,卻一時還不得死,亦使李班膽寒。趕緊命人搶回兄弟來,隨即帶上任回等人掉頭就跑,打算先退到南面幾個營中去再說。

可是氐軍本來組織性、紀律性就差,順風仗可以一擁而上,一旦遇挫,怯者必累勇者,想先暫退再穩住陣腳,這麽高難度的操作怎麽玩得轉啊。於是一騎走而百騎走,一營崩而十營崩,當場人人落荒,個個奔命,根本就勒束不住了。

毛寶和楊虎趁勢踵跡而追,趕得李班、任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恨川中馬矮腿短,跑得不夠快。因為巴西道路險狹,進難而退亦難,遂導致無數敗兵擁堵在道路上,成為了華軍的活箭靶。但也正因為如此,先期奔逃的李班倒可以用士卒的性命天然斷後,攔阻華軍,自家得以逃出了生天。

這一口氣就跑了兩天兩夜,等到退入漢昌城內,再撿點殘兵,十不存一……

華軍就此大獲全勝,消除了漢中南面的威脅,但隨即陶侃揮師轉向沔陽,卻碰了一個硬釘子。

陶士行本來打算一口氣殺到漢昌城下去的,但自米倉山南向,道路曲折狹窄,兩面群山聳峙,瞧得他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話說本在江南,擅長水戰,或者在水網、沼澤密布處廝殺,後渡江而向中原,大平原上的騎兵縱橫,也逐漸積累了不少的經驗,但陶侃此前還沒有碰上這麽兇險的地形過。

終究氐寇占據巴蜀已有十數年了,於地理必然稔熟,倘若別出一軍,循小道兜抄至我之後,恐怕瞬間就會轉勝為敗哪!而即便不敗,若主力在此險狹處為敵寇所牽絆,不克遽歸,而李壽趁機往攻南鄭,又當如何是好啊?

於是陶侃在南下數十裏後,便不再追,轉身凱旋漢中盆地,隨即西向,去攻沔陽。

李壽在李家兄弟叔侄裏——他乃李雄叔父李驤之子——是最擅長軍爭的,其指揮能力自非李班、李都可比,況且憑堅而守,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彌補氐軍制度不全,導致組織性差、紀律散漫的弱點。因而陶侃殺至沔陽城下叫陣,李壽固守不出,華軍乃嘗試攻城,卻一連十數日皆不能克。

陶侃甚至於建造了不少的重型攻城器械,每天用十多具投石車轟擊城墻,復以數十架雲梯迫近城壁,縱放火箭,就這樣連攻了半個多月,付出近千人的傷亡,才終於迫使李壽棄城而退。

陶侃復追李壽而至劍閣,覘看地勢後,不禁又倒吸一口涼氣——“世間尚有如此險隘乎?”

劍閣兇險,從前都只是聽說而已,未能目見,如今瞧起來,象成臯關那般中原險要,與此閣相比,就跟個沒啥自保能力的小小孩童一般……陶士行遂對左右說:

“乃知昔日鐘士季以十數萬眾而挫於劍閣之下,實不能因此而譏其為庸才也。而周士達謀自漢中南下,先定三巴,再向成都,確實是老成之謀。”將來定蜀,咱們也得這麽幹,如今麽……還是先撤兵吧,尚不到全力伐滅巴氐的時候。

……

陶侃進入漢中,擊退氐軍的同時,冀州方面,華廷也調集了數路兵馬,圍攻孔萇。

北路,神武軍中師督周晉自濯縣南渡巨馬河,殺向章武;西路,拱聖軍後師督郭誦先定中山、钜鹿二郡,復經博陵、河間東取南皮;南路,謝風於退守東光後,陸續召其屯駐青州的衛聖軍左師北上,兵力也恢復到了四千左右。

三路兵馬的具體行軍路線、合擊時間,乃至於遇敵後的應對之策,全都由樞部作出了預案。然而戰場形勢千變萬化,樞部終究遠在洛陽,這年月又沒有電報、電話,倘若不知變通地完全按照計劃行事,膠柱鼓瑟,多半會遭逢敗績——就跟後來的北宋一般——因此須命一員大將總統三路,才可安保無虞。

當初定計的時候,甄隨方自上黨返回,自然又跳將出來請令,裴該卻不允,說:“卿之所長,在山嶺,在水澤,河北平原之地,何必要去啊?”

甄隨梗著脖子道:“騎兵臣也帶過,平原臣也闖過,難道臣下了山、離了水,便不會作戰了麽?”

裴該笑道:“非也,朕之意,山嶺、水澤作戰,只有寥寥數人可與卿爭功,則平原作戰,又何以不讓他人啊?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唯因人而用,因地制宜,始可事半而功倍。今日卿爭搶平原之任,朕若應允,則異日他人爭搶山嶺、水澤之任,朕也不得不從了——江南卿還想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