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將星閃耀

毛寶毛碩真摩挲著盔上那枚新嵌的金星,欣悅不已。

他是滎陽陽武縣人,原本歷史上仕於東晉,先後參加過征討蘇峻和郭默的戰鬥,進位征虜將軍、監揚州之江西諸軍事、豫州刺史,後拒石趙大軍於邾城,兵敗溺水而亡。

但在這條時間線上,毛寶聽聞洛陽克復,便即北投關中,在行台第一屆武科中脫穎而出,被撥隸於“厲風營”右副督董彪麾下,終積功而為部督。等到這次軍制改革,他又被授予少將軍銜,成為天策軍前師師督。

就此盔上四顆銀星,換成了一顆閃亮的金星。

其實若非制度頒下,沒人知道這玩意兒是星……時人仰望星空,所見不過無數亮點而已,隱隱約約的,仿佛紅日或滿月一般,都只是一個個小小的圓,一般圖畫(哪怕是星圖)上繪星,也只是或空心或實心的圓而已。而似這般五棱五角,形狀頗為怪異,能是星嗎?

反倒是尉官盔上或幘上,所鑲嵌的銅扣,更象是星吧。

毛寶在舊關中軍內部,屬於特立獨行的人物,因為多半關中軍將領都出身民間,起於行伍,別說讀書作文了,就連識字都是大都督——即今天子——勒令下方始就學。故而昔日也有因此鄙薄關中軍的,說:“祖氏起於微寒,軍中多士人,而裴氏高門世家,軍中多魯夫,其大司馬(裴該)獨信用武人哉?”

據傳這個說怪話的家夥,某次走在街上,莫名其妙就被人套上麻袋,給打了個半死。

當時關中軍各營督將,唯郭默、周晉、北宮純等寥寥數人粗通文墨而已,反倒是毛碩真,不但熟讀兵書,而且於經史也略有涉獵,還寫得一筆不錯的毛筆字。故此同級將領多敬畏之,甚至於直接稱他為“毛先生”。於是就有人問毛先生:“五棱五角,為何是星呢?難道天星實際是五角的嗎?”

毛寶先笑笑:“陛下昔日曾雲,星如日月,浮懸於虛空之中,是些能夠發光的圓球,則圓球如何能有角啊?此五角,不過示以光芒之意罷了。”隨即又揣測道:“天有五星,地有五行,或因此而以五角以示星芒。且吾昔日曾見人繪五行生克之圖,金木水火土環據五端,以互生相連線,便成為圓,以互克相連線,便是這五角之星了。軍爭以克敵為要,自取相克,乃用此形——竊揣陛下之意,大概如此吧。”

這道理是說得通的,諸將吏乃皆拜服——即便不信,也不便直接去向皇帝打問啊。

當時華朝初建,毛寶還是上校,盔上嵌四顆銀星,他就總望著上官的金星流口水,心說倘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得授金色將星,則自然位列三品重臣,乃不枉此生——只可惜,暫時沒大仗可打,滅羯之功,全都讓給祖家軍了。

毛寶自然明白,這是天子為了籠絡和安撫祖氏將兵之意。他當然不敢寄望於祖軍敗績,好讓自家頂上去,只能琢磨著將來定蜀中、江南,可總該用上我們這些從龍之臣了吧。

可誰想還沒打上仗呢,自己竟得晉升一步為將,實為意外之喜。

主要是祖部既克襄國,等於滅羯,諸將都當論功受賞,於是就利用改革軍制的機會,不但把衛策、許柳等人都升了一到兩級,還趁便升進了不少關中舊將——這是反過來為了安撫舊部,不使生怨啊。

其中劉央卻拓跋、甄隨監李矩取上黨,都榮升上將,不必說了,毛寶也因為押送過幾次糧草到枋頭去,而得兵部提了一級——兵部轉屬尚書省,真是天子的妙策啊,否則仍歸樞密省管,由祖元帥統領,估計他未必能夠想得起自己來。

或許是為了這一升進更能服眾,而早有籌劃吧,時隔不久,樞部便下令,任命元戎陶侃為天策軍帥,率前中後三師遠赴漢中,以卻巴賊。

國家新設十四個軍,卻俱不定帥,逢有戰事才臨時任命,事實上長期掌握兵權的,就是毛寶這一級別的師督了——師督多為大校,只有三人列名為將,即周晉、劉光和毛寶。只是毛碩真這個天策軍前師,也非其舊部人馬,而本駐關中——毛寶則當日跟隨天子入洛,此後一直留在洛陽。

因而陶侃、毛寶,以及另外兩名新任的中、後師督,都只帶著自己的參謀班底和部曲護衛,總計二三百人,策馬離了洛陽,急向長安趕去。長安留守荀崧荀景猷、雍州刺史裴粹裴公演出城恭迎,請入城中,設宴款待。

但是陶侃說了:“漢中急報頻傳,形勢不容樂觀,若自洛陽調兵,恐虛耗糧秣,乃取關中兵,而命我等統領,南下救援。兵將整訓,使上下一心,尚須些時日,吾又豈敢耽於酒食,而誤國家之事呢?”

裴粹尚欲再請,還是荀崧比較了解陶侃,知道老家夥就這脾氣,真不是故意怠慢我等——再者說了,他兒子就在漢中啊,自然心急。於是即於城前交換公文,幾名將領連長安城都不進,直接轉向城東豆田壁的軍營,去接收和整編兵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