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因一小兒妄動刀兵(第2/3頁)

“自然,為防萬一,長安、洛陽府庫,不可無積儲……”總不可能把糧食全都給了祖家軍,朝廷卻沒多少富余吧,那麽一旦祖軍戰敗甚至於生亂,朝廷就全無制遏的力量了——當然這話不能夠說得太明白,相信天子和重臣們都心裏有數——

“是以樞密省規劃,物資多輸河北,或留以備用,所可別輸者不多。倘若即此斷河北之糧,王師可五萬出太原,必能規復雁門、新興失地;若仍須供輸河北,則最多出兵兩萬,且難以持久。

“鮮卑兵甚勇,拓跋為其翹楚,今若各部齊集,挾忿而來,恐怕不易當。若劉將軍等統馭得法,有望敗鮮卑,然最遠追至原平,不可深入。平城為拓跋南都,必然死守,倘若深入而近平城,前不易卻敵,後糧秣不繼,或有反勝為敗之虞啊。”

裴該不禁有些躍躍欲試,就問群臣:“朕久不臨陣,乃欲親征拓跋,可乎?”

重臣們自然眾口一詞地諫阻,說陛下貴為天子,豈可輕出啊?況且才剛踐位不久,哪有這就撇開中樞自己跑前線去打仗的道理呢?

陶侃便道:“若陛下不放心並州戰局,臣願鞭策老骨,為陛下破鮮卑。”

裴該自穿越以來,就見天兒聽人說鮮卑兵厲害,而深知後日歷史的他,也知道原本時間線上,將來統一黃河流域的是拓跋鮮卑——雖說拓跋珪之前的拓跋氏,和之後的拓跋氏,或許無可類比——所以這回對陣拓跋,他多少也是有點兒不大放心的。

那麽既然自己不能親赴前陣,可以寄托方面之任的,也就只有陶士行了吧。雖說陶侃最擅長的還是步兵戰、臨水戰,但終究跟著自己在關西廝殺數年,於騎兵戰、平原戰,多少也積累了點兒經驗,則對陣拓跋,唯陶士行親往,才能讓自己安心。

就此授節出師,命陶侃將北宮純所部一營騎兵北上——順便把具裝甲騎也帶著——去督劉央等抵禦拓跋鮮卑的南侵。

陶侃去後不過半月,樞密副使郭默突然送來急奏,說河北的糧食供應不大上了……

此時傳回來的前線消息,是祖逖在三台附近與蘷安對戰,雙方大小接仗十數次,互有損傷,勝負未分,戰事暫時陷入膠著狀態。祖逖也上奏,說只要能夠擊破三台,或者重創蘷安的上黨軍,後面的仗就好打了,但此番實為確鬥,就看誰能熬得住——朝廷於糧秣物資上,千萬可別吝惜啊。

然而時節已至二月份,春陽始動,萬物萌發。去冬氣候溫暖,黃河中遊並未封凍,使得洛陽方面可以通過水路運糧,源源不斷接濟河北戰場;但西河以北地區,還是有部分河段結了一些冰,乃逢春暖化開,冰淩順水而下,導致這段時間於中遊行船不易。郭默上奏,說已經有十多條糧船撞冰沉覆,看這種情況,估計被迫得改由陸路運糧了,道阻且長,難免產生計劃外的損耗……

裴該聞報大驚,急忙召郭默、楊清等人前來計議。二人將卷宗、賬冊,全都攤開在裴該面前,逐一指點說明,並道:

“前遊使君、裴使君(裴粹)皆報,神器初易主,關西諸戎頗有不穩跡象,被迫新募上萬兵馬,則於糧秣物資,難以按原計劃供奉洛中。謝風、蘇峻方東行,所食地方糧秣,也無多余輸往河北。臣等因此檢點府庫,百般籌劃,勉強可供祖元帥所用,但水路既絕,轉行陸路,恐怕便不能及時輸至枋頭了……”

郭默因此叩首,自稱死罪——這人原本挺囂張跋扈的,既從裴該,略微收斂些,但等裴該稱帝後,卻徹底恭順起來——並懇請交卸樞密副使之責,寧可歸軍中去做一名旅帥……哪怕營督也成啊,這籌劃糧秣物資,實為苦事。

裴該定睛一瞧,果然郭思道連眼圈兒都是黑的,看起來這段時間確實把他給累慘啦。

郭默生性狡譎,故而也善能望風轉舵。他知道自己不是裴該的原從班底,在長安行台擔任樞部掾,明顯裴該就有收他兵權之意。原本謀劃著,我先收斂爪牙,好好幹上幾年,將來未必沒有再外放的機會。誰想裴該竟然受禪稱帝,而他郭思道因此列於諸將之上,名位僅次於陶侃等七名宰相。郭默這下子反倒踏實了,心說沒實際兵權正好,不會受人主之忌,陶士行垂垂老矣,等他一退休或者幹脆死了,我便有望成為宰相——出將何如入相啊?

然而這回陶侃才走,他就碰上這麽一大難題!

郭默於軍略謀劃尚有一日之長,對於物資籌集、調運等後勤工作則向來苦手,唯任楊清。如今攻取並州的計劃還沒草擬完,就因為拓跋南侵而被迫擱置,河北戰局又由祖逖負全責,不受樞密省的遙控,導致整個部門工作重點傾斜,全都落在物資統籌上了,則在主官出外的情況下,他這個副職又怎麽可能做甩手掌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