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鮮卑單於(第2/3頁)

劉越石無奈之下,只得依從群僚之言——關鍵劉氏集團的中堅多為親眷,不是劉越石的侄子就是外甥,他就不可能硬起心腸來不管不顧啊——即請溫嶠取出華廷之詔來,面北拜受了。隨即溫嶠更請劉琨寫下一封親筆書信,他好持之去封拜慕容廆。

慕容廆於晉,本為鮮卑都督,後司馬鄴加拜鎮軍將軍,封昌黎、遼東二郡公——公爵而加二郡,實屬首創,其實就是默許慕容部吞並二郡而已。

當然啦,實際情況,劉琨占據遼東,但除昌黎外,把遼西也讓給了慕容部。裴該就曾經腹誹過,劉越石曾請割五縣給拓跋,今又奉二郡於慕容,這家夥倒是既擅長借師助剿,又擅長割地啊……

裴該不打算讓二郡——不管是哪二郡——給慕容廆,然而又想羈縻之,甚至扶植之,以便將來東鮮卑的慕容,可以相助拮抗西鮮卑的拓跋。他問裴嶷,裴文冀就說:“何不封以王號呢?”

反正外族之王,與內地之王,根本是兩回事兒,且既已封拓跋氏代王,又何惜再給慕容氏一個“遼王”啊?終究比起二郡公來,王爵只是虛號而已。

所以這回溫嶠既受華任,復為華廷前去冊封慕容廆,拜其為“遼王、上將、東鮮卑單於”。臨行前,劉琨關照他說:“卿可直往慕容庭,勿途見慕容翰。今慕容翰鎮守於外,慕容皝追隨於側,聞二子素不和,則若慕容翰樂允其事,慕容皝必然從中作梗……

“永嘉之初,遼東大亂,慕容翰曾經奉勸慕容廆,雲:‘遼東傾沒,經已二歲,中原兵亂,州師屢敗,則勤王仗義,正其時也。單於應當明九伐之威,救倒懸之苦,合義兵以誅亂夷素連、木津等,上則興復遼邦,下則並吞二部,忠義彰顯於本朝,私利歸之於我國。此乃我等鴻漸之始也。’

“今以此言判斷之,慕容翰必願恭奉華朔,慕容皝聞之,或將反逆其兄所行。無論慕容因此而亂,還是不肯從華,於我皆為不利。然若泰真不過慕容翰,先致意於慕容皝,使皝樂從,翰亦無可阻撓,事乃可成。”

溫嶠聽命而去,果然直向慕容庭,先去拜訪慕容皝,說華朝今封令尊遼王,君若相助玉成其事,既為世子,將來必可紹繼父爵。慕容皝大喜,果然向乃父進言,最終慕容廆亦受華朝之命。

慕容廆擺宴款待溫嶠,席間問他:“承蒙天子錯愛,使我王於遼地,自當為國家馳騁疆場,伐滅羯賊。奈何宇文在西,為羯賊所蠱惑,每常侵擾,吾欲先滅宇文,又恐拓跋掣肘。大司空……不,如今是少師、涿公了,不知可肯為我上奏,明命討伐宇文哪?”

溫嶠答道:“宇文部不過癬疥之禍,何勞遼王親啟玉趾?今拓跋之向背,尚且不明,且即其歸華,復涿公請天子詔以討宇文,拓跋亦未必不助紂為虐……”原本大家夥兒都附晉的時候就是這樣,鮮卑各部相攻,可曾擔心過中原朝廷的震怒啊?

“則與其攻宇文,不如先助涿公征句麗,使我兩家皆無後顧之憂,乃可呼應王師,平滅羯趙。若能滅羯建功,則慕容必右於拓跋,復有王師相助,還怕宇文為患麽?遼王既王鮮卑左部,宇文當在治下,為遼王之臣民也。”

慕容廆當時只是笑笑,不再固請,下來後卻私語其子慕容皝、慕容仁,說:“中原喪亂,我家因此而得遼西土地,倘若華朝大盛,滅羯後兵向東北,或將逐我於塞外。時勢如此,恐怕難以對抗,我故此而恭奉華朔,然欲趁機伐滅宇文,雄長於草原,而溫泰真竟不允,奈何?”頓了一頓,又說:“羯使亦至,可要召其來見,說說條件麽?”

慕容皝擺手道:“不可,阿爺既受華詔,豈能再見趙使?如今華、趙相爭,先不提華強而趙弱,即便石勒終得天下,恐亦將逐阿爺於塞外——他中國人自有土地,豈肯輕易讓人——即便暫允割讓土地,甚至於出賣宇文,亦不過敷衍一時罷了。

“兒臣聽說中國有語,‘遠交而近攻’,則我家欲得戶口、牛羊,強盛國勢,唯自近處取,豈有從趙而遠伐華之理啊?難道阿爺想對涿公下手不成麽?石趙雖弱,若全力以赴,足以並吞東北,唯我家與劉家並力,始可禦之。若背華而攻劉,則反倒自弱其勢了。

“中國土地,雖然肥沃,終非我等可治,不如依溫泰真之言,尋機遠征句麗,虜其民眾,復呼應王師滅羯,更回師以並宇文。到時候兵雄勢長,即便退歸塞外,也可保安;況乎華雖得天下,終究初定,或者暫不敢興兵來逐我,亦未可知啊——阿爺三思。”

慕容皝之所以有這些話,一則是因為他事先受了溫嶠的拜托,二則是圖謀其庶兄慕容翰。慕容氏雖然得了大片故晉土地,慕容廆卻仍居塞外,把那些農耕地區全都交給慕容翰去打理,所以在慕容皝看來,即便將來我們要被迫北退,損失最大的也是大哥你,那你還敢跟我面前人五人六的奓毛嗎?再者說了,我還希望你到時候堅決不肯退呢,那就能夠借華人之手來除掉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