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雲台二十八將

邵家軍挑著石虎首級,順利叫開了朝歌的城門,郭誦於北道設伏。卻最終一無所獲,不免倖倖。

然而隨即李矩便傳令下來,命邵家軍守備朝歌城——你們不是希望有一塊地方落腳休整嗎?好,我就把朝歌給你們了。然而石虎的首級,卻命郭誦接了,送往洛陽去報捷。

郭聲節先期趕上李矩大軍,並馬進入汲縣城。他正待休歇一晚,翌晨便辭別李矩,前往洛陽獻首呢,突然間陸和遣人來,邀他前往自家營帳一敘。

郭誦還以為陸和是想往洛陽或者關西送什麽信件,要交待自己捎去,因而欣然而往。誰想見面之後,陸和卻將出一封來信,通知郭誦:“大都督已入洛,且天子下了禪位之詔……”

郭聲節雖然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亦不免大吃一驚,脫口而出:“何以如此急切?!”陸和正色道:“大都督如何謀劃,我自然無從得知,但必有其理。今問聲節,於此事,卿舅甥作何打算哪?若肯從,大都督必有獎掖,於我共為從龍之臣;若不肯從,可嘆我等昨日還是同袍,明日或將為寇仇矣!”

郭誦常年駐軍東垣,多次率兵策應關西軍作戰,陸和跟這位年輕將領也算臭味相投,所以還是有一定信心,能夠勸說其人追從的。相比較而言,陸和對李矩就沒太大的信心——李世回終究是積年宿將,長期獨領一軍,後又投入祖逖麾下,與關西軍並沒有什麽深交——所以才隔過李矩,先通知了郭誦。

郭聲節沉吟稍頃,便道:“此亦順天應人之舉,我當前往遊說舅父,使同歸大司馬。”

於是跑去跟李矩一說,李世回同樣驚詫於局勢發展太快。他問外甥該怎麽辦,郭誦便勸說道:“愚甥前此多從關西軍而征,知其兵馬強壯、訓練有素、器械精良、物資豐足,必非我等所能拮抗者也。今若從之,可以無虞,若敢不從,怕是即刻將與陸將軍兵戎相見……阿舅試思,可有勝算否?”

李矩的河內兵,還有將近半數留守本土,以及圍攻山陽等城,如今進駐汲縣的,不過一萬多人,而陸和所部關西軍同樣近萬,兵數相若。但具體到兵員和裝備的素質,尤其是軍隊的組織力,河內兵就遠不及關西軍了……故此郭誦問“可有勝算否”,其實是表示:一旦動武,咱們實在沒啥贏的把握啊!

李矩使人密覘關西軍動向,從人回來稟報說:“關西軍屯駐城東,刁鬥森嚴,關防嚴密,難以抵近探查……”李世回不禁蹙眉道:“這是有防我之心了!”

這支聯軍久戰於外,又圍攻朝歌城將近一個月不能攻克,導致將卒疲憊,士氣蹉跌,因而未至汲縣,一聽說石虎已然被殺,朝歌城拿下了,瞬間便即松垮下來。入城之時,李矩也觀察過關西軍,雖然精神面貌比己軍要略強一些,但也個個面露疲態,加上既有城池為恃,不必紮營,故此於夜間防衛上,頗顯松懈。

因此就理論上而言,倘若陸和毫無防人之心,是不會急著重整軍旅,若有所待的吧?這分明是打算一瞧形勢不對,當場就拔刀子捅人的架勢了!

李世回由此而心驚,郭誦趁機再加勸說。李矩以手支額,表情非常痛苦,緩緩說道:“聲節之言,實為正理,奈何……我曾雲,身受祖驃騎厚恩,不忍相背,則若祖驃騎不肯臣從於大司馬,我又豈能與關西人沆瀣一氣?辜恩負德之事,我不屑為啊!”頓了一頓,又道:“且就此將下於郭默,心亦不甘。”

“永嘉之難”後,雖然都城被破、天子為擄,晉朝卻仍有幾支殘兵奮戰於河南、河內等地,不肯接受胡漢的招安,比方說李矩、魏該、郭默、上官巳——傅祗和荀藩兄弟不算,一票文弱官僚,所部基本上就沒啥戰鬥力——在原本歷史上,還得加上一個對於胡漢朝降而復叛的趙固。

然而除了李矩、魏該兩支隊伍還算和睦,逢急難肯於守望相助外,這些晉朝舊將多半相互間瞧不順眼,禍水東引、落井下石,甚至於直接沖突、火並等事,那都是家常便飯。

尤其郭默最為狡詭,擅長遊擊作戰,動不動就拿友軍做擋箭牌,最是遭人恨了。所以裴、祖聯袂北伐之時,郭默去投了裴該,李矩、魏該、上官巳卻投了祖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此心結所致。

誰想到郭默如今於關西為重將,其名位僅在陶侃之下,那麽一旦裴該更進一步,郭思道必然得攀鼎湖龍須,可望雞犬並升啊,李矩既然去遲一步,勢居下位,他又怎麽可能會樂意呢?

對於舅舅的想法,郭聲節自然熟知,於其應對之策,也早就成竹在胸了,由此建議道:“天子方下禪位之詔,而大司馬未受……自然,遲早還是會受的,然若舅父及時上表勸進,大司馬必喜,或將容膺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