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殺虎

石曾進入朝歌城面見石虎,道明前情,石虎又是傷悲,又感意外之喜,急命石曾:“還不趕緊將櫻桃接進城來,更待何時啊?我受命守此城一月,堪堪至期,正好與櫻桃同歸襄國。”

石曾躊躇道:“夫人正在城東某村中,卻……卻暫時不良於行,還望大王親往相接。”

石虎蹙眉問道:“如何不良於行?難道是病了麽?”

石曾回答說:“實不相瞞,夫人已有身矣!其腹雖漸隆,然因思念大王,每日以淚洗面,所食極少,人漸消瘦……且夫人哀傷過度,導致精神恍惚,除老奴外,人若近前便瘋癲廝打,或唯大王親往,方能迎其入城……”

石虎不禁垂淚道:“都是我之過也,既失太原,復使櫻桃受難……”當即下令親信出城遠哨,瞧瞧晉人是不是真的都撤了。

他在城內坐立難安,一顆心遠遠地系在了鄭櫻桃身上。好不容易部下回報,說晉軍歸向汲縣,去得已經遠了,估計短時間內趕不回來。石虎這才跳將起來,即命備馬,他要親自去接鄭櫻桃——“倘若晉人去而復返,則我不能再與櫻桃相見——不如趁著黑夜,接她入城來吧。”

遂由石曾領路,石虎率親近百余人悄悄出了朝歌東門,直向鄭櫻桃寄住的鄉村而去。不過十多裏地,快馬疾馳,片刻即至——因為擔心鄭櫻桃走不動道兒,復騎不得馬,石虎還特意備下了一乘馬車,鋪以多層氈褥,就在後面遠遠跟著。

等來至村中,石曾遙遙一指,說夫人就在那間屋子裏,我當先往通報,大王可隨後跟來。隨即摧馬疾行,雙方才拉開不到三丈的距離,突然間一聲鼓響,四外裏火把一時俱起!

石虎大驚失色,卻一時間想不明白,是自己中了石曾之計了呢,還是石曾和鄭櫻桃的行蹤被晉人發現,才特意跟這兒設伏待我呢?我是趕緊撥馬而走,逃入城中去為好,還是先把鄭櫻桃搶出來為好呢?她究竟在不在石曾所指的那間屋子裏啊?

稍一躑躅,便被晉軍團團圍困起來,隨即一將策馬而出,高呼道:“段文鴦在此,石虎速速下馬就擒!”

石虎大怒道:“汝段氏一門俱在襄國,不日受戮,豎子尚敢來阻我乎?!”拍馬擰矛,便即直取段文鴦。

仇人相見,份外眼紅,當即馬打盤旋,雙矛並舉,就在村中廝殺起來。段文鴦乃是鮮卑猛將,段氏一族中,也唯段末柸或可與其抗衡,奈何石虎也非易與之輩,一時間竟然殺了個難解難分。

但終究段文鴦馳騁北地,一身功夫半在馬上,偏偏村落之中,道路狹窄,障礙物也多,戰馬根本跑不起來。因而戰不移時,雙馬便止,二人只是隔著七八尺遠,以手中長矛對刺,段文鴦終究年過四旬,力氣不如石虎小年輕來得持久,漸漸地落在了下風。

石虎兇性一發,也不管鄭櫻桃不鄭櫻桃了,心說我若不能殺敗段文鴦,就無望突出重圍,哪怕自己這條命都要交代在這兒……櫻桃啊,不管你是實在村中,專等我來,還是為石曾所挾,咱們恐怕都再無相見之日了!

就此一矛緊似一矛,殺得段文鴦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不遠處劉遐見得此狀,不禁有些擔憂。

原本段文鴦說得好好的,這石虎驍勇異常,當世罕有其匹,估計你們都不是他對手,合當由我來拿——且都退後些,不要來搶我的功勞。但劉遐眼瞧著形勢不妙啊,段文鴦就很可能要敗,於是急顧左右,吩咐道:“引那女人過來。”

所謂的“那女人”,自然是指鄭櫻桃了。

且說鄭櫻桃聽聞晉將以重賞征求擒斬石虎之計,她便與石曾商量,說不妨如此這般,咱們倆可立此功——“看如今的形勢,晉有復興之相,趙無再起之力,即便與石虎重逢,還投襄國,怕是終究難逃一死。不如獻了石虎,可得厚賞,我即拜汝為父,再買幾十畝田地,入贅一男,從此安穩度日,贍養汝的晚年,豈不是好麽?”

石曾毫不猶豫,當即首肯。他雖是石氏之奴,問題就石虎那暴脾氣,於奴婢日常打罵,導致人各自危,就沒誰是真正忠誠的,石曾亦然。原本傍著鄭櫻桃,希望能夠得石虎青眼相看,如今既然鄭櫻桃生了此心,則自己除了跟著她一條道走到黑,又能如何啊?況且還有機會轉為平民,頤養天年啊,有何不好?

這老頭兒原是河北乞活出身,懂點兒拳腳,更有光棍兒脾性、冒險心態,當即就跑晉營中去獻計了。

但在李矩面前,卻又不肯明言其事。石曾是怕鄭櫻桃千種風情,萬般妖嬈,一旦被晉將給看上,那女人有了靠山,就很可能撇下自己——什麽認我為父雲雲,那是此際她一無依無靠的女人,還用得上我,才肯口出此言,若有倚仗,到時候肯定不作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