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姓雖有異,其實一國(第2/3頁)

所以說了,劉備和劉淵都自稱是劉姓子孫——其中劉備乃西漢中山靖王之後,跟東漢皇室已極疏遠,劉淵則純屬冒姓——故此建號為“漢”;那麽裴氏與始皇一系亦出同源,為什麽就不能循例建號為“秦”呢?

對於王貢之言,裴嶷卻只是搖頭。裴該便問:“然若不能名‘秦’,叔父又作何想啊?”裴嶷拱手道:“不如名之為‘唐’。”

隨即解釋,帝堯都於唐地,即今平陽縣,故此有“唐堯”之名;其後周武王滅唐而封其子叔虞為唐侯,又改稱晉侯,都於絳,即今絳縣。平陽和絳如今雖屬平陽郡,然於秦、漢之際,實屬於大河東的一部分;況且絳邑又與聞喜相鄰,故此可建國號為“唐”也。

裴該心說“唐”這個名號聽著倒也威風啊,可惜自己不可能做唐太宗……只是對此,他心中別有計較,當即笑道:“卿等所言,各有其理,吾記下了,容再斟酌。”當然不可能這就把新國號給定下來,一旦泄露出去,你一邊兒上辭表,一邊兒就定國號,吃相未免太難看了吧——即便沒幾個人會把那辭表當真。

……

既然天子已下禪讓之詔,那麽清理尚書省就不再是急務了——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遲早是要改組的——但裴嶷仍建議先下和濟入獄。

這一方面是示天下人以誠——我率兵歸洛是向中朝官僚們問罪,為了解決從兄的疑案,倘若因為天子起意禪讓,就把本願給扔了,豈非可笑復可鄙麽?另方面也可安定人心,表示大司馬只罪和濟一人,其余幾位尚書或可繼續留任——當然啦,留任多久且另說。

汝南和氏也算是二流世家,然而家系不繁,於亂世中多數罹難,導致其勢日蹙,如今的和濟,基本上就是荀氏的一條狗而已——還是條不怎麽好用的狗。那麽嚴懲和氏,既可以敲打荀氏,又不至於引發朝野間太大的動蕩——況且聽祖納前日所言,也是打算把和濟推出來當替罪羊的。

只是華恒既已圓滿完成了裴詵托付之事,乃不肯再審和濟,只得命之以廷尉。廷尉之職在秦漢本為九卿之一,掌天下刑獄,但東漢後其權柄漸為尚書省所竊奪,不僅形如尚書省外派機構,而且相關重大案件,廷尉還須與尚書共同審理。

裴丕之死,自然算是重大案件了,而且要審訊的還是一位尚書,則省內自當命人協理。這一重任,最終就交到了裴嶷的頭上——既捕和濟,裴該遂奏請補裴文冀為尚書。

裴嶷並未苛待和濟,給他準備了清潔的囚室,每天好酒好菜供應著,只是偶爾交付紙筆,請他回答幾個問題罷了。因為不著急審——反正也不會得出什麽明確的結果來,只待禪讓之事塵埃落定,到時候還不是我說啥就是啥麽?

然而和濟雖無能,卻也沒傻到家,自忖必死,茶飯不思,每日唯向隅哀哭而已。

此乃後話,至於裴該,既上辭表,隨即便跑去探望老朋友卞壸卞望之。卞壸前日被從西門堵了回來,一時氣結乃致昏厥,終究不算什麽大事兒,休息兩天,病情也便緩和了。只是從前不知洛中竟生此變,等到聽聞後,這顆心就再也落不下來啦,每日必使家奴往市上打探,好向他通報最新的情況。這一日家奴來報,說天子下了禪讓之詔,卞壸不禁大驚失色。

正在仿徨無措之際,忽報大司馬來,急命二子卞眕、卞盱攙扶著自己,前往府門前迎接。裴該一下車便趨前扶住卞壸,情真意切地說道:“卞君,數歲不見,白發竟生——該實在是想念卞君至深啊!”

雖說人心厭晉,裴該又已掌控了足夠的權勢,但若想邁出那最後一步,肯定多多少少也會遭逢些阻力的——即便武王伐紂,自詡順天應人,不還有倆遠來寄食的老頭兒叩馬而諫嗎?殘破之家亦有孝子,動亂之邦亦有忠臣,這是避免不了的。只是對於螳螂當車之輩,裴該多半並不在意,他所擔心的唯有三人而已。

那就是——祖逖、卞壸和陶侃。

主要這三人與自己共事多年,自然而生出感情來,若因自己踐祚而導致親友反目成仇,實在是歷史的悲劇,也是個人的遺憾啊。於祖逖,一要挾之以勢,二須動之以情,最主要的,是不要攔擋祖士稚成其預定功業之路;於陶侃,則主要誘之以利——不過暫時還不敢把天子禪讓之事通傳給陶士行,按照裴嶷的建議,要等其率軍來合後,再當面勸說。

萬一訊息傳達不到位,陶士行一怒之下,於途中便直接反了,那可怎麽辦呢?關中軍若因此而亂,說不定祖家將吏還會慫恿祖逖背棄前盟……

唯有卞壸,是只能動之以情的。因為卞望之不象祖士稚,身上沒有那麽沉重的包袱,大不了全家殉國殞難罷了——在原本歷史上,他父子三人就是一起殉了東晉朝的。祖逖則必須為其部屬、軍卒,乃至親黨考慮,所以才能挾之以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