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謀奪五校(第2/3頁)

明、朱二人當即拍胸脯:“我等自然忠於陛下,何須梁公試問啊?”

要說閹宦這個團體,就理論上來說,確實是最忠誠於皇權的——雖然未必忠誠於某位皇帝個人。因為宦官無根底,又普遍受士大夫的歧視,他們想要摟錢、摟權,就必須得緊靠著皇家,倘若皇權弱於臣權,自然閹宦們就一輩子都只是普通婢仆,根本掀不起任何風浪來。

所以皇帝也往往因此而信任閹宦,甚至於特意剝奪部分臣權,以授宦者。當然啦,宦官集團假借皇權,抖起威風來,反倒時常架空甚至於擅自廢立皇帝,因為他們要的是皇權撐腰,皇帝在多數情況下,僅僅只是皇權的招牌罷了,換之無礙。

梁芳正是因此,頗為尊重明、朱等宦官,並且也逐步培養起了對方的信任。他雖為士大夫,其實更算外戚,外戚夾在朝臣和內宦之間,算是皇帝半拉私人,亦須皇權為依靠,所以歷史上,外戚和內宦勾結的情況,普遍比反目、敵視為多。

由此梁芳便將自己近日來所思所想,詳細對明、朱二人陳述了一番:“天子尚在青春,天下又未靜謐,方倚仗於外臣,是故暫失權柄,只能垂拱罷了。待得羯賊殄滅,天下大定,唯歸政於天子,社稷始能長治久安。昔武皇帝大權在握,乃成盛世,孝惠、孝懷為外臣、外藩所挾,國家幾乎傾覆——二君且思,是否此理啊?”

明達連連點頭,朱飛卻心說:孝惠皇帝之所以太阿倒持,主要還是外戚搞出來的妖蛾子吧……

卻也並不開口辯駁,只是任由梁芳繼續說下去。

梁芳道:“然而外臣既然把持權柄,豈肯輕易歸政於君王啊?我等唯有因勢利導,斯可致君堯舜。倘若大司馬果成尾大不掉之勢,則去之必難;唯裴、祖、荀等外臣相互拮抗,天家方有望漁翁得利。即以今日言,五校絕不可落於裴氏之手!

“本來我等雖有忠君之志,終究官卑職小,難以運籌,天幸皇後有身,必誕太子。則若待十月分娩,正位東宮,天家之威必然大振,士庶無不望其世世相繼,永保太平,無論大司馬還是祖驃騎,都不敢再起妄心了。我方才說緊要關頭,不是指羯賊逼近,而是指皇後尚未產育啊——二公可明我心意否?”

朱飛心說只要有了太子,自然權臣不敢再起篡意?你這天真的想法究竟是打哪兒尋摸來的啊?不過梁芳所言,也確實有一定的道理,司馬鄴膝下空虛,就算想要提振權威,恐怕也很難辦到,而一旦有了明確的繼承人,或許部分朝臣、士人之心,就會稍稍偏向於天家了。所以他也不去糾正梁芳,只是問:“梁公因何而知,皇後腹中確乎為天家嫡子,而非公主哪?”

梁芳神神秘秘地一笑,說:“我專為此事,求問過吉友大師(帛屍梨蜜多羅),以及魏大家,皆雲皇後此番,必然生男!”

其實魏夫人壓根兒就沒給準話,帛屍梨蜜多羅更是不管看相、占蔔那種鬼花樣的,“必然生男”雲雲,純出梁芳一廂情願的腦補。

但那兩位高人的名頭一報出來,明、朱二宦當場就信了,不禁各自喜上眉稍。朱飛還躬身拱手,恭喜梁芳:“如此一來,梁公可仕兩朝,富貴不替矣。”當然就理論上來說,按照梁芳的歲數,等不到太子正位,他就會掛。

梁芳欣然受賀,頗感舒坦。好在他還想著正事兒,趕緊就把話題給扯回來了:“是故當此緊要關頭,須防裴右衛因大司馬授意,盡奪宿衛之權。說句不好聽的話,一旦禁中宿衛,再如此前一般俱操於外臣之手,誰敢擔保皇後腹中的天家骨肉,不會有什麽萬一哪?!”

明、朱二人聽了這話,無不悚然。

終究明達,尤其是朱飛,那也是讀過幾天書的,知道一旦有外部勢力插手,則皇後肚子裏的孩子未必生得下來,或者雖生下來,卻未必養得大,類似可怕之事,史不絕書啊。別說外部勢力了,內部也一樣要命,賈皇後害湣懷太子司馬遹,也不過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罷了;至於梁芳暗授秘藥給梁皇後,使嬪妃不能懷上天子骨肉之事,瞞得過司馬鄴,也瞞不過眼前這兩名任事的宦官。

梁芳因此關照明達,說:“我料裴右衛不敢直闖宮禁,但須防其來奪五校營。且方聽聞,尚書省為固守都邑,急召祖前軍來歸,一旦前軍歸洛,可與右衛相拮抗,則裴右衛再無機會。是故彼欲奪營,只在數日之內,當此時也,明君又豈可不坐鎮營中啊?”

明達連連點頭:“梁公所言是也。某是粗人,未能洞悉大局,全賴梁公指點——這便返歸營內,在前軍返洛前,再不入宮了。”說著話深深一揖,然後轉過頭去就走。

朱飛急忙跟後面招呼:“明君且慢行,禁中事,我尚有幾句話請問明君。”說著話疾步追上明達,同時眼角余光一瞥身後,見梁芳沒有湊過來,便即壓低聲音說道:“五校孱弱,必不能抵禦右衛,則一旦裴右衛來,君慎勿與之沖突,可暫且敷衍之,並急報尚書、門下,使外臣來斥退裴右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