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丕變(第2/3頁)

裴詵搖搖頭,說:“恐怕並非合適的時機……”便將殷嶠臨行前所言,轉述了一番。王貢撇嘴笑道:“殷尚書推卸責任罷了,何必聽他?時不可失,機不再來,倘若祖渙歸洛,則我等前後謀劃,俱化煙雲——必奪五校!”

裴詵還是感覺不怎麽牢靠,但……反正這主意是王貢出的,出了事也讓他頂著好了,我既欲卸責,又何必跟他硬頂呢?乃假裝沉吟,良久不語,算是默許了。

……

殷嶠離開洛陽,打馬疾馳,翌日即至鞏縣,只見周邊戍卒,不過才聚集了一千余人而已,並且多為老弱,紀律也很散漫……原本有祖家軍控扼伊洛盆地,河南各縣的防守乃極薄弱,所謂戍卒,不過盤查來往行人與捕盜罷了,基本上都是民兵,就沒啥正規軍,何來戰力啊?

雖在意料之中,殷嶠也不禁膽寒,急忙遣人東出去打探成臯關的消息。復一日余,哨探歸報,說關上仍然插著我晉的旗號,尚未易手。殷嶠這才舒了一口氣,就問:“其關左右山上,可有營壘麽?”得到的回復是:“連營密壘,不下十余座。”

殷嶠拍案大喜道:“幸虧祖公有先見之明,我等無憂矣!”

祖逖所率數萬大軍,除分守卷縣和陽武外,都在滎陽及其周邊地區,而沒有分守成臯,這是為什麽呢?一則軍分即力弱,唯有集合起來,才有望禦羯;二則就是,他其實對於成臯關的守備,並不太過擔心。

當日與裴該勘探之後,裴該揮師西往關中,祖逖就調動人力、物資,於成臯關附近山頭建築堡壘,並且鋪設道路,連通關上。諸壘多不過二百人,少不足百人,連同關隘,常年有兩千多兵護守,輕易不撤,而且糧草、箭矢充裕。此番東出禦羯,即使參軍王愈守關,復得馮寵率關下殘部退入關上,只要士氣不墮,足以拮抗十萬大軍。

其實沒有馮寵那幾百人,守關也足夠了,祖逖之所以此前要派馮寵、童建臨時在關下憑水設營,就是為了麻痹石勒,讓他以為並不難破,就此將主要突破方向,始終指向成臯關。祖逖是擔心真要把石勒給逼急了,他不敢去打成臯,卻一門心思向南沖,蹂躪豫州,甚至於妄圖自嵩山、陽城山之間突入伊洛,那自己應對起來就比較煩難啦。

固然羯軍兜這麽個大個圈子,糧道難以保障,但滎陽南部,直至豫北的潁川、襄城,可都是膏腴之地啊,這一路燒殺搶掠過去,也足能保障一兩萬人的吃喝吧?自己等於已經輕棄了兗北,若再容羯賊踐踏司、豫,即便最終打贏了,恐怕朝野間的指責聲也將不絕於耳……祖大將軍還是很看重面子的。

因而王陽、逯明等羯將既渡汜水,得至關下,便即毫不休歇地發起了猛攻。他們當初跟隨石勒在司、豫間流躥,也曾多次經過成臯、滎陽之間,對於山形、地勢,心裏還是有數的。本以為成臯雄關,恐怕不下定決心,拿人命鋪路,將難以克陷,可誰成想即便拿人命鋪路了,卻仍然打不下來!

從晉懷帝時代開始,胡勢日熾,洛陽周邊的天險就不能守,胡騎多次出沒於伊洛盆地,那時候成臯險關,幾乎形同虛設。而等到“永嘉之亂”,胡漢基本上控制了整個河南後,雖亦稍稍修復成臯,派兵守衛,但劉聰以為晉朝已日暮途窮,中原殘余的幾支兵馬根本就不足懼,數年間天下可定,所以也沒把這座關隘太當回事兒。

——倘若當日胡軍固守成臯,估計裴該絕不可能那麽輕松便將關隘拿下。劉乂、劉丹等本打算在兗州境內便擊敗北伐的晉軍,故此並未加固成臯之防,而等劉粲進入洛陽後,成臯已經丟了,也無從再守。

故此王陽、逯明等將對於成臯關的印象,還停留在祖逖增築營壘之前,以為只要鼓足勇氣,便可攻取。可誰想到數裏長的山道,幾乎全都被山上營壘所控扼,箭矢如雨般投射,滾木礌石亦不時拋下,真正是一步一屍。石勒勒令他們三日破關,結果連攻五日,損失慘重,卻根本攻不上去。

報至石勒處,石勒不禁勃然大怒道:“昔石虎於平陽北破晉壘,以屍堆至堡上,難道汝等不能為麽?勝負在此一舉,豈能再不忍浪擲士卒性命?即死萬人,亦須奪取成臯!”

王陽等人暗中叫苦,心說石虎當日所為,這形勢不同,不可復制啊——除非我們把士兵的屍體堆得跟兩旁山崖一樣高,那可能嗎?

最終石勒急了,親自前往成臯關下,指揮作戰。但當觀看了關上形勢後,就連他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地方,哪怕不計士卒傷亡,沒有一兩個月也拿不下來啊……正在籌思無計,忽得急報,州縣失守!

……

陸和在得到李矩的首肯後,當即率兵越過王屋山,進入河內,隨即他親率兩千騎兵,晝夜兼程,馳至州縣城下。晉軍既得增援,士氣大振,相對的城內趙軍卻開始動搖。於是不待關中軍正式加入戰場,李矩便將新造成的雲梯推至壕邊,猛攻一日,終於打開了州縣的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