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介休幼虎(第2/3頁)

在這條時間線上,姚弋仲都準備要動身了,忽聞劉曜北走,裴該在收復洛陽後復入關中,由此覺得雍州大戰在即,估計會比秦州更亂,那我還是多觀望一段時間,再定行止吧。其後裴該守大荔而定關中,復遣遊遐上隴,姚弋仲就此安分下來,並因遊子遠所薦,前往拜謁裴該。

他在長安城內被反復洗腦,聽了不少聞所未聞的大道理,就此欽慕裴該之能,竭盡所能地想要融進這個新興集團中去。本來知識水平就不低——當然是跟普通兵將作比——復經磨煉,使得姚弋仲比原本歷史上多點亮了“舌辯”的技能點,頗善言辭,此前勸說劉央等,都能既擺明道理,又不犯對方顏面,使人樂於聽從。

再好比這次遊說陳安,他先拍馬屁,說“將軍神勇,一軍皆知”,隨即話鋒一轉,就說你有可能前取中鄔,但我遠來疲憊,卻恐怕守不住介休城啊,所以能不能讓我部士卒多歇息一會兒,再作決斷呢?

這話聽上去挺舒心,陳安一琢磨也對啊,羯賊四散,可能還有向西北方向中陽、隰城等處去的,一旦我率部北上鄔縣,結果敵自西來,小姚守不住介休,那我不就沒有退路了麽?只得點頭:“既如此,汝等速入城中,歇息數刻再說。”

趁著姚弋仲所部歇息的機會,陳安撒出數十名健卒去,四下哨探,主要是打聽鄔縣的狀況,同時也在城西預設警戒,更期望真能夠逮著幾名落單的羯兵,或者當地人,可以探知更為詳盡的敵情。

介休、鄔縣之間,不過三十裏地而已,跑快點兒一兩個時辰也能折返回來了。陳安耐著性子於介休城內等待;姚弋仲安置好所部士卒後,也自和衣而臥,可是他才恍惚了一下,卻被陳安扳著肩膀,猛力搖動,給驚醒了。

姚弋仲先是茫然地睜開雙目,瞥了一眼陳安,隨即一個軲轆便即爬起身來,問道:“難道是羯兵近城了麽?!”派人出去打探鄔縣的消息,應該沒那麽快回來吧?除非我剛才是真睡著了,不知時間的流逝……

陳安咧嘴一笑:“天欲使我建功也!”

……

鄔縣與介休不同,並非一座空城,而且事實上,羯兵壓根兒就沒能進入城內。

且說介休縣內有一少年,姓梁名犢,年方十八,家中頗有些余財,是以少小好武,請了幾名退役老兵來教授弓馬之技,等閑一二十人近不得身,即於附近數縣,亦有名望。本打算到了十六歲,就先成親,然後北上晉陽投軍,於亂世中搏殺一份功名出來,誰想到這邊兒新娘子還沒迎進門呢,就差幾個月,羯軍入並,劉琨東遁……

不過梁犢也和這年月大多數人一般,並沒有什麽明確的華夷之辨,心說我反正不好讀書,又不甘心種地,是一定要去從軍為將的,則只要給俸祿、讓升官兒,給誰賣命不是賣啊?漢勢正熾,連劉使君都敗了,那我還不如改投漢家為好(那年月石勒尚未自立,仍屬胡漢之臣)。

但隨即石虎率部入境,所過屠戮,梁犢驟聞噩耗,自家未婚妻被羯兵給擄走了……小夥子當即抄起刀子,就要去殺羯復仇——沒想要搶回未婚妻來,因為估計既落賊手,沒啥好下場,這婚事只能泡湯。還是其父諄諄教誨,說亂世就是這樣的啦,你又何必因為一時惱恨,而浪擲自家性命呢?若真能仕漢為將,將來還怕娶不到更好的媳婦兒嗎?

梁犢事父頗孝,聽勸只得作罷,但他就此而暫息了投漢之心,不管老爹怎麽催促,都只是砌詞敷衍。本意且多等幾年,看看情勢再說,倘若漢勢繼續膨脹,那沒辦法,我也只能投漢了……但是不是要改道南下去平陽仕胡,而不北上往晉陽仕羯呢?

——在原本歷史上,估計他跟趙家並無如此心結,因而最終投效後趙,任職東宮護衛高力督,直至太子石宣被殺,高力等部萬余人被謫戍涼州為止……

且說此番羯兵自平陽退回,大掠不止,梁家雖然不在城內,卻也遭到十多名散兵的突襲,梁犢當即奮起,手刃二兵,然後拋棄家產,背負著老爹,一路向北跑,沖進了鄔縣城內。他即於城內大呼示警,舉城皆驚,誰想縣長聞訊卻遣兵卒來,要捕拿梁犢,治其傳謠惑眾之罪。梁犢乃將其父留在街上,自身執械,殺散縣卒,其後直入縣署,一刀就砍下了鄔縣長的腦袋。

於是縣內的幾家大戶便鹹尊梁犢為首,請他關閉四門,安排百姓上城護守——關鍵大戶人家壇壇罐罐太多,既舍不得扔,也來不及跑,那就只能起而一搏,冀望僥幸了。

郭榮、郭權與張貉分道揚鑣後,率領本部六七千人,北上鄔縣,所過殘破,但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在縣城底下碰了個頭破血流。先有十余羯騎奔近,呼喝開城,梁犢即率縣中惡少年數十人沖殺出去,他放箭射翻一騎,復挺刀刺翻一騎,迫退羯兵,自牽二馬而回。接著郭氏兄弟率部趕到,朝城上喝罵,梁犢即站立堞上,遠遠一箭,射中郭權身後將旗,二郭驚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