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騎兵之用(第2/3頁)

姚弋仲久在平陽,呆的時間比劉、陳二人都要久,於周邊地理,勘探得也更為細致一些。他因此就說了:“高梁舊墟,在汾水以東二十裏,有溪流自山而出,過高梁而入於汾,水清勢緩,羯賊故儲牛羊於此地也。

“然若易地易勢,我驅牛羊,則必放之於汾濱,為高梁附近溪流清淺,恐怕難以供給十萬牛羊及護衛兵卒所用,則牛羊沿溪而布,占地必廣,其伍必疏……”

陳安伸手揉著下巴,無言傾聽——他是急脾氣、爆脾氣,倘若姚弋仲只是車軲轆話反復說偷襲高梁有什麽危險,有什麽難度,估計陳安早就拂袖而去了;但姚弋仲話鋒一轉,卻詳細介紹起目標附近的地形地貌,以及對敵方布陣的預判來了,其言娓娓,不疾不徐,卻不由得陳安豎起了耳朵。

他確實是個莽撞人,對於戰術指揮也尚嫌粗糙——否則在原本歷史上,就不至於敗得那麽快速了——但戰將終究是戰將,倘若直接捂耳朵,什麽地理、敵勢,全都不聽,那絕非戰將,甚至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紙上談兵者。

聽著聽著,陳安還命小校展開地圖,用食指點按著,研究地理狀況,旋即便問姚弋仲:“卿所言小溪,圖上卻無啊?”姚弋仲點頭道:“由此,亦可知其淺窄了。”這年月地圖繪制還很粗疏,技術相當原始,就軍用地圖來說,但凡對軍行影響不是太大的地形、地貌,一般也就不記錄、描畫了。

姚弋仲道:“高梁附近,原有村落五六,男女千余,日汲溪水,足用矣,今乃急急遷去,以避賊勢。若易之以十萬牛羊,即便緣溪而布,怕亦不足……”

陳安擺擺手,那意思,可以了,小姚你不用多說了——“吾在隴上時,與氐、羌相交,亦知畜牧之事。卿之意,其牛羊必然散諸四野,甚至接近汾水。我可率軍自北方覓地涉渡,抄掠其牛羊,迫使石虎回軍……”

陳安已經明白姚弋仲的意思了,敵軍那麽多糧草物資,全都儲藏在高梁,必有重將、強兵護守,我就一千多騎兵往攻,想徹底砸了對方的飯碗是很不現實的——況且石虎主力就在二十裏外,稍一邁步,他就能回來啊。

但因為食水的關系,他們被迫要把牛羊散放於野,則十萬牛羊,你沒有一萬士卒根本就攏不過來,必然到處都是破綻,四面全是漏洞。那麽我率領騎兵,就能利用速度的優勢,反復襲擾之,或許能夠逼迫石虎調兵回援,從而減輕堯祠方面的壓力。

劉央在旁邊兒心說,響鼓不用重錘,稍稍敲打兩下,陳安就明白了。於是又以目光授意姚弋仲——有些話我不方便說啊,我跟陳安這兩天一直頂著牛呢,就怕我說東,他脖子一梗,驢脾氣上來,偏要向西,反倒麻煩,還是你來說吧。

姚弋仲便即朝陳安拱手道:“將軍隴上之雄、國家重將,久歷戰陣,自無須末將指劃。唯恐將軍嫉惡過甚,殺賊心切,乃不顧自身安危。末將恭請將軍,此去要在牽制石虎,使其不能全力往攻堯祠,不在多所殺傷也,還望善保貴體,及麾下將兵,以期長久為好——平陽斷不可無陳將軍!”

陳安淡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劉央卻暗中直挑大拇指:你聽小姚這話說的,太藝術啦,實為規勸,表面上卻似恭維,怪不得隴上氐、羌無數,而大都督獨重小姚!

——其實吧,裴該本來還想重用苻洪來著,結果被遊遐提前給弄死了;也想重用呂婆樓,可惜那孩子年紀還輕。姚弋仲是年歲合適、威脅不足,這才得以直入大司馬部曲,擠進了晉升的快車道,很明顯,其前程要比同時期投效的軍須等人遠大得多了。

商議已畢,陳安便即率領千余騎兵,潛出平陽城北門,匆匆向北方馳去。然而此去不過半日,就有莫懷忠派來的使者進了城,向劉央稟報糧隊接近之事,劉央不禁頓足——大好機會喪失了呀,要是陳安還在就好了!

正在嗟嘆,旁邊站起一人來,身高八尺,暴眼環睛,一拱手,大聲說道:“陳將軍雖去,尚有末將在此,難道末將所領,便非騎兵麽?敢請出城去戰郭太!”

劉央定睛一瞧,此將非他,正乃屠各路松多是也!

此前路松多率領四百具裝甲騎,北上平陽,來助劉央進取西河郡,遂於介休附近大敗石生。不過打那一仗以後,這支特殊部隊就再也沒有上陣的機會啦,只能先呆在營內,其後退至平陽城中,每日辛勤不輟的訓練而已。本來早兩個月,裴該就該把他們召回長安去的,但考慮到石虎即將來攻,這時候往平陽多塞兵馬還來不及,怎麽可以抽調走主力呢?

確實是主力,別瞧具裝甲騎沒有合適的地形、態勢便難以運用,但具體到守城戰,卻有可能發揮出比野戰更為強有力的效果——當敵軍迫近城壁時,可以打開城門,或者暗門,使具裝甲騎瞬間突出,作短距離的沖刺嘛;最不濟,甲騎下馬之後,完全可以改做重步兵,傲立城頭,使羯賊難以輕越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