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騎兵之用

莫懷忠遣精細士卒先期前往平陽城去通傳消息,同一批派出去三人,駕一葉小舟,順利抵達平陽城南,然後一路小跑就進了城了。

終究羯趙大軍洶湧殺向汾西堯祠,原本圍城的壘壁被守城晉軍數日來陸續摧毀,唯一可能對送信小兵造成威脅的,也就只有郭太的騎兵了。但數千騎兵在城西或城南廣袤的平原上遊弋、逡巡,想要堵住一支運糧隊不難,想要逮住幾個小兵,那就純屬天方夜譚啦。

信使入城,急報劉央,劉央不禁拍案而起,擰眉恨道:“惜乎,方遣陳安北去,不然倒是誘殲郭太的大好機會!”

只需要下令莫懷忠的糧隊在平陽附近棄舟而登西岸,偽做輸糧入城之狀,則郭太必然前來堵截啊——至於西平城的陳川,一則距離較遠,二則連續數日全都堅守不出,估計是不敢來的——趁機設下埋伏,必可重創之!

當然啦,前提是己方也有一支精銳騎兵可用,否則這條大魚脫鉤的可能性相當之大。

然而陳安殺賊心切,整天在劉央耳旁呱噪,要求率領騎兵出城,去搜殺郭太。陳安本善將騎,又目無余子,感覺就我這一千多騎兵,打兩到三倍的羯騎沒啥問題,甚至於還可能將郭太引誘進包圍圈,一舉而全殲之!

劉央沒他那麽大的信心,他甚至在考慮,一旦平陽最終不守,自家手上捏著一支騎兵,就有機會破圍而出,退守臨汾、絳邑——怎麽能讓陳安這莽夫先無謀地往外扔呢?

然而陳安向來獨斷專行慣了,進入大司馬三軍體系的時間還不長,夾尾巴就已經夾得有點兒累……加上他素來跟劉央不大對付——主要是性格和戰法上的差異明顯,倘若將劉央換成甄隨,估計二人共同語言會多一些——於是從討論到爭論,從爭論到爭吵,從爭吵到擼袖捏拳……若非姚弋仲從中勸解,幾乎就要打將起來。

不過論肉搏麽,估計劉央打不過陳安,即便再加個姚弋仲,也頂多平手罷了。

劉央自也煩悶,生怕一旦真的徹底激怒了那莽夫,導致如大都督所言的“獨走”,那麻煩可就大啦。固然依照軍律,即便戰勝,陳安也難逃貶謫的下場,若是戰敗,甚至有可能罹獲死罪;但終究他劉夜堂是主將啊,不能約束部下,同樣有過無功。

故此當大致探查清楚了羯軍的布置,劉央便即喚來陳安,說將軍你想要率領騎兵出城殺敵,策應堯祠,目前倒是有一個大好機會——“石虎將主力東渡汾水,其留在東岸者,不過西平城陳川與郭太所部騎兵……”

陳川這個名字,劉央自然是熟悉的,幸虧陳安和姚弋仲投效較晚,並不清楚彼獠的“事跡”,否則估計劉央攔不住陳安去攻西平城——若能為大都督報了殺兄之仇,或許老子從此就能在三軍中橫著走啦!因而劉央並不肯主動提醒他們。

“由此,城北廣袤平原,可以縱橫馳騁……”

陳安拱手道:“可是要某前去兜截羯軍的後路?”

劉央擺擺手,說:“無益也。”石虎這回帶了大批牛羊過來,起碼夠吃一個月,你就算斷其糧道,短期內也不可能扭轉戰局啊;至於斷敵後路以亂其軍心,就咱們一千多騎兵,怎麽截斷後路?除非前至山口,恢復舊壘,但……把騎兵撒出去守壘?我有病嗎?

趕緊解釋說:“才得探報,羯賊的糧秣、牛羊,皆儲於高梁……”

陳安聞言,雙睛瞬間就是一亮,忙問:“此信可靠否?”不等劉央回答,便即一拍胸脯:“我即率兵前往,燒盡其糧,驅散牛羊,不信石虎不退!”

姚弋仲趕緊跟旁邊兒提醒陳安:“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陳安求戰心切,幹脆把他撒出去襲擾高梁,這主要是姚弋仲出的主意——他在劉、陳二將中間和稀泥,做和事佬,實在也心力交瘁了——對於其中的風險,自然早有考量。

於是便詳細向陳安解釋道:“賊糧多在高梁,豈有不派重將鎮守之理啊?將軍所部雖然精銳、驍勇,終究不過千余騎而已,安能攻克其壘,焚盡其糧、驅散其畜?

“只是在某想來,賊糧或許俱儲於高梁舊墟,然而牛羊不可。傳言羯賊虜自鮮卑的十萬牛羊,必然散放於野,由其自覓食,最多夜間歸廄而已……”

石虎以為帶著十多萬牛羊,完全可以替代糧谷之用,未免想得太過簡單了。固然牛羊可以自行,驅趕牛羊比搬運同等份量的糧食要簡單,但糧食往那兒一擺就行了,牛羊可是每天都要吃食,要飲水的呀!倘若拘於圈內,你得積攢多少草料才能養活它們?每日損耗,恐怕不亞於供養十萬精騎!

好在正當夏秋之際,野外草長,田間苗肥,可以放牧牛羊,使其自覓水草——當初拓跋郁律南下之時就是這麽幹的,對西河郡和太原郡北部的農業生產乃至生態,都造成了巨大的損害。如今石虎又把這損害帶到了平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