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自外於大司馬(第2/3頁)

關鍵蘇峻嘆息自己早早地離開關中,擺脫了裴該的直接掌控,倘若其功只在破曹嶷,則必不能與劉央、甄隨,甚至於等而下之的周晉、高樂等輩相拮抗——不過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倘若繼續留在關中,終究投效晚,又不象返回青州這般如魚得水,恐怕很難超越最初“風林火山”四部正副營督去。

那麽幹脆轉從中軍系統?也不靠譜啊,即便馮龍都比自己投效為早,哪有希望出人頭地呢?況且自家門第太低,等到天下大定之後,多半仍是世家高門——起碼按照《姓氏志》所列門第——掌控樞要,自己仍然很難擠得進去。

亂世之中,只有軍隊才是實打實的,唯望立下不世之功,再加強兵在手,才有望從高門席上分得一杯羹,太平之後,可以傳諸子孫。

然而計劃得好好的,偏偏裴該將青、徐拱手讓給了朝廷……不,簡直是拱手讓給了荀組!再加上荀氏說服曹嶷,倒戈而降,則自己在還沒有準備好的階段,就被迫要直面石趙大軍……一萬七千軍多嗎?蘇峻感覺還遠遠不夠啊,又豈能如王貢所言,加以沙汰?

然而青州七郡,六個郡都在那些荀黨的高門手中,對於自己調兵、調糧,必然陽奉陰違,則我養這一萬七千之眾都很困難了,又怎可能全軍北渡,去救邵續?

還是大都督聰明啊,知道要先占地盤兒,再練強兵。我跟別人的地盤兒上養兵,則難免多方掣肘,搞得焦頭爛額……

因此蘇峻只能叫苦,完了對王貢、衛循說:“倘若羯賊果真大舉往攻厭次,在我看來,唯有兩策可用。”

王、衛二人同聲問道:“是何兩策?願聞其詳。”

蘇峻答道:“其一,我先將四五千軍,並馮龍所部北出,策應邵將軍,當可牽制羯賊一段時日,以待洛陽發中軍來援。其二,倘若戰事不利,中軍難以遽至,則不如請邵將軍放棄厭次,退至樂安,我等憑河而守,或可無虞。”

從前邵續不能全師退返,是因為後面有曹嶷堵著,如今曹嶷不在了,他繼續呆在河北,就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對於總體戰局而言,作用並不太大——當然啦,若能夠站穩腳跟,繼續楔入敵方境內最好,問題不是守不大住嘛——則不如撤至黃河以南,與“東萊營”、“復仇軍”會師了。

衛循眼界有限,聽了蘇峻所說兩策,不禁點頭:“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如此了。”王貢卻沉吟道:“若將中軍主力,牽制在厭次城下,則東方戰局,於我不利啊……且邵將軍艱難百戰,固守厭次數載,恐怕不願輕棄——棄亦可惜。”

蘇峻忙道:“王君,但大都督能在西線擊退石虎,則局勢仍然於我晉有利哪——且功在大都督,豈不是好?”

王貢想了一想,突然間放下手中酒盞,朝著蘇峻微微一揖,說:“蘇將軍,某有一言,未知將軍肯聽從否?”

蘇峻還禮道:“王君向來多智,既有良策,不妨說來我聽。”

王貢便道:“誠如君言,大司馬實棄青、徐也。一則力聚則強,力分則弱,與其護守關中數千裏之外的青、徐,不如召還舊吏,協力於西;二則大司馬行台長安,今又兼得平陽、河東,實不宜再控扼東方,乃不得不歸之於朝廷,以息擅權之譏……”

蘇峻急忙分辯道:“王君所言是也,此理我亦知道,自不敢怨懟於大都督。”我剛才就是那麽隨口一說,不是反對大都督的施政啦,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王貢微微一笑,便繼續說道:“王某為何滯留東方,君等盡知,不必多言……”伸手一指衛循——“衛君都督淮海,此職不可轉授他人,亦不能歸。其余舊吏,陸續皆向關中……”

——原本裴該留在徐州以輔佐卞壸的什麽熊遠、媯昇、周鑄等等,都已經陸陸續續追從於長安了,東方就光剩了他們哥兒仨。

“則蘇將軍為何不去啊?可留東萊兵於此,請朝廷更命青州都督,而蘇將軍率精銳西行,當能趕上平陽、西河之間的大戰。如此一來,荀太尉可得青州軍權,必德將軍,雖去青州都督,轉有好職相授;大司馬深感將軍之忠,亦必重用之;而將軍趁機遷籍關中,董督健兒,建功立勛,還怕不能與關中諸將齊肩麽?”

王貢的意思,裴該原本把你放在這兒,是因為青、徐是他的基本盤,需要自家將領留守,如今青、徐都已上交了朝廷,卞壸、郗鑒等人也都調走了,那還留這麽一支隊伍,有啥意義?不如把青州都督也還給朝廷,則對於國家來說,青州軍政事權可以歸一,方便策應邵續。即便對你個人而言,以退為進,也是能夠收獲莫大利益的呀,何樂而不為呢?

蘇峻聽了王貢的建議,不禁手撚胡須,沉吟良久,但最終卻還是搖頭道:“王君所言雖善,竊以為不可……我既受大都督之命,又豈能自棄而歸哪?且東萊為我本籍所在,其卒追慕而來,委實不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