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大雪(第2/3頁)

祖逖日夕與諸將商議,要怎樣才能打破僵局。固然就這麽對耗下去,其實就戰略大局而言,反而對晉方有利——羯軍既眾,糧秣消耗必巨,運輸路線又比晉軍為長,真要是對峙三五個月,各自退兵,趙方所蒙受的損失必然更大。但祖士稚親率大軍前出,倘若一無所獲,即便朝中無異言,自家面上終究無光啊。

再者說了,盧子告破,桓宣死節,算是趙方先贏一子,則我若不能在河北戰場占據主動,有所斬獲,在他人看來,雖勝猶敗哪。且石虎尚在河南,衛策是不是能夠始終把他給死死攔住,也還不好說……

果然數日後便有噩耗傳來,任城相周默的部將周堅突然間背反,占據樊縣,以呼應石虎!

周堅與周默同為沛人,家世不高,地方土豪出身,亂世中聚眾建塢而守,實力和名氣全都不相伯仲。其後祖逖進入豫州,周默先往相投,周堅慢了一步,反被派為周默部將,心中早就暗懷怨望了。程遐遣人密與其會,許諾說一旦你背晉從趙,必授以大郡之守,周堅就此動心。

不過一開始他還不敢妄動,只是在周默奉命率軍北上的時候,假稱得病,留居樊縣,不肯相從。周默不便相逼——也不敢相逼——只得由他。

等到石虎攻克盧子城、逼死桓宣的消息傳來,周堅這才最終下定決心,於是悍然掀起反旗。在他想來,石虎乃趙國太尉、趙帝之侄,則其既然深入敵境,其後必會有源源不斷的增援抵達,衛策、徐龕他們多半是守不住谷城的。且祖逖已將主力殺向河內——消息有所滯後——不克來救,聽聞徐龕在防備三津,也不敢前來,則自己這時候動手,大有機會與石虎南北對進,將兗北四郡國一口吞下!

想得是很美好,可惜他本人眼高手低,謀反之後,先攻任城國治,卻不能克,復欲北上與石虎會合,可是殺到東平國的東平陸,又被死死堵住了。派人去向石虎求援,石虎理都不理——開玩笑,大敵在前,我哪有余力南下二三百裏去救你啊?我若有力南下,還用一直跟谷城前面耗著麽?

但是任城、東平二國都被叛軍所蹂躪,人心不穩,導致谷城之中,徐龕和周默全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亂轉。徐龕就建議,說不如讓我率本部南歸吧,必能一舉殺滅周堅叛賊,衛策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攔住了。

除了衛策帶過來的五千中軍外,也就徐龕的東平兵有一定戰鬥力啦,豈可容其暫歸?至於周默……他和任城兵倒是用處不大,可以暫時遣歸,但,那家夥有快速擊敗周堅的實力麽?

於是急向祖逖和蔡豹報信。蔡豹駐軍廩丘,未逢強敵,但要防著石虎再率精銳來附近騷擾,所以一動也不敢動;至於祖逖,得信大驚,可他暫時也抽不出什麽人手來增援河南……

只好等著,關中軍啥時候到洛陽啊?我就可以抽調留守中軍東出,去平周堅之亂了。

祖士稚深感兵力不足之累……要說他麾下兵馬其實不少,總數或許還超過了關中的大司馬三軍,但問題是分守兗、豫兩州,就割去了一大塊——這兩州與雍、秦不同,人口相對稠密,更有很多地方武裝沒有徹底敉平,天曉得會不會有誰再仿效周堅,所以很難將留守兵馬全都聚集起來。

然後又一部分被獻給朝廷,重建五校,繼而荀組欲復興七軍,把新募兵卒全都留下了。終究天子就在洛陽,不可能基本上放空,否則即便司馬鄴不發話,朝中大老們也是不放心讓祖逖率中軍遠征在外的。

所以他好不容易才挑了三萬多人出來,再加交給衛策的五千人,乃是中軍的中堅力量。祖逖心說再給我一萬……不,五千強軍,我又何至於如此的捉襟見肘哪?

本來想獨任東線之事,不向裴該求援的,如今說不得,該伸手還得伸手……好在是朝廷先下的詔命,倒是不損我的面子。只是,你們啥時候才能抵達洛陽呢?

他甚至一度想要調動駐兵河南縣的裴丕,但終究跟裴該說定了,那支兵馬是為監護洛陽,以防朝中變亂,不可輕動的,則即便自己下令,裴丕未必肯從——不必堅拒,只要陽奉陰違,拖拖拉拉,那召了跟不召也沒啥兩樣。

祖逖如今能夠做的,唯有下令河內的李矩向王陽等部發起進攻,加大對石趙的壓力;同時行文蘇峻,要他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量西進,逼迫曹嶷——倘若曹嶷敢出廣固來戰,你就通過野戰摧垮其主力;倘若他不敢出來,你盡可能逼近歷城,說不定就能迫使石虎回兵了。

兩道指令傳遞出去之後,祖士稚仍然徹夜難眠。翌日淩晨,披衣起身,才剛撩開帳簾,忽覺一股冷風襲至,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隨即就是三四個大噴嚏。其子祖渙在側,趕緊把自己身上的綿衣解下來,給父親披上,規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