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吃醋(第2/3頁)

甄隨心說這娘們兒瘋了不成麽?!橫臂再擋,“嘭”的一聲,瓦罐粉碎,內中盛物澆了他一胳膊——好在這是水罐,不是尿壺。

甄隨大喝道:“怎敢無狀,還當不當我是汝夫?!老爺身為襄賁侯、武衛將軍,難道納個妾也不許麽?”

梁氏柳眉倒豎,反詰道:“便大司馬位極人臣,也不見他納妾,汝一個武衛將軍,有何可說嘴的?!”

甄隨聞言一愣,隨即叫道:“大都督夫人是荀氏,那是什麽出身,自能禁大都督納妾。汝以為梁氏家門很顯麽?倘若無我,汝兄早便落得個楊難敵一般的下場了!”

梁氏罵道:“我梁氏家門雖低,總高過汝一個南蠻子!譬如貴家列鼎而食,汝這蠻子瞧了也要吃飯排一列瓦罐,豈不可笑?好的不學,竟然學人納妾,還不肯先告知於我!”

其實這年月別說貴族官宦了,就連家境寬裕些的平民也莫不三妻四妾,梁氏未必沒有覺悟。但她氣恨的是,我乃大婦,即便想納妾,你也得先跟我知會一聲啊,直到把人肚子搞大了才帶回來,啥意思?生米煮成熟飯,造就既成事實,讓我反對不了?

甄隨聞言,乃一撇嘴:“瓦罐又如何?老爺有兵,什麽列鼎,我都能給砸嘍!老爺有權,我說堂上瓦罐是堯舜傳下,比夏禹九鼎還尊貴,哪個膽敢反對?!”

這話倒把梁氏給說愣了:“汝還知道堯舜、夏禹……”

甄隨這氣啊,你真當我啥事兒都不懂,是個純蠻子嗎?老爺在徐州時就見天兒聽大都督說古啦,我甚至還知道秦始皇、漢武帝咧!當即一個箭步,撲上前去,一把就將梁氏給環摟住了,隨即左手往下一抄,右手在上一擡,將妻子直接抱將起來。

梁氏欲待掙紮,卻當不起甄隨力大,雙膀跟鐵箍一般,捉得她絲毫也動彈不得,只能扯著嗓子繼續叫罵。甄隨抱起妻子,三兩步便即躥入側室,隨即右腿反踢,闔上了房門。

仆役、部曲,莫不瞧得膽戰心驚。側耳傾聽時,但聞梁氏的罵聲越來越低,很快“唔”的一聲,象是連嘴都給堵上了,然後……

幾名婢女面孔漲得通紅,紛紛走避。仆役們則大眼瞪小眼,心說這大白天的你們就搞這少兒不宜……門外還杵著一位如夫人呢,可該怎麽辦才好啊?

還是部曲親信,最懂甄隨,趕緊讓把呂氏攙扶進家,覓室安置,同時——“還不關門,要等別家來看笑話麽?!”

……

甄隨好不容易才睡服了梁氏,不禁通體舒泰,神清氣爽。於是換了身幹凈衣服,便來大司馬府上拜謁裴該。

裴該見了他先笑:“卿身上好大酸味。”

甄隨聞言,一皺眉頭,趕緊擡起右臂到鼻端來嗅了一下,疑惑地問道:“確實淋了些水,卻不是醋,如何有酸味啊?”

裴該這才意識到,“吃醋”這典故是唐代才有的……於是便含混地解釋說:“曾有一貴官,其妻不準納妾,天子嘉其功績,賜予二美,彼不敢受。天子便命人盛一壺醋,假稱毒藥,謂其妻雲:‘若不準汝夫納妾,汝可自裁。’其妻竟真將整壺醋涓滴不剩,一口飲下,天子無奈,只得收回二美。”

甄隨笑道:“原來如此。我妻甚賢,是斷不肯吃醋的。”

裴該也笑:“或將醋壺以擲其夫了……”

甄隨反詰道:“大都督身上並無醋味,卻因何不肯納妾啊?”

裴該無言以對,心說這蠻子口舌竟日益犀利了……遂擺擺手,命甄隨坐下,趁機轉換話題,問道:“卿自平陽來,看劉守如何?”

甄隨答道:“我是不懂民事的,但見劉太守年過五旬,白發蒼蒼,平陽多胡於氐、羌,眾心未服,且素剽悍,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夠統馭得住。好在小姚尚在城內,若有敢抗令的,便可都砍了,不致生亂。”

隨即拱手道:“來時聽聞,拓跋已然南下攻掠太原,未知真假。”

裴該點點頭:“確實如此。”

裴該在北上平陽之前,就先派人前往代地,去勸說拓跋郁律南下,攻打太原郡。目前晉勢甚強,相信郁律或者敷衍,但絕不敢一口回絕。

只可惜使節往來,再加郁律召集部眾也需要時間,就不可能跟裴該配合默契——倘若平陽城下大戰的時候,拓跋便即大舉南下,石虎就有很大可能性守不住晉陽城。

不過郁律行動雖然遲緩,終究還是動了,前數日才剛得報,拓跋鮮卑六七千騎,殺入九原、定襄境內——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動手,是因為秋收在即,可以搶割野外之麥。就目前而言,尚且不知石虎如何應對,是否肯出兵與拓跋交鋒。

裴該與甄隨探討平陽情勢,相談良久,直至黃昏時分,才命其還家休息。因為這天又說好要陪老婆吃晚飯啦,所以我就不留你了——裴該都聽見屏風後面,隱有環佩之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