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幽薊風雲(第2/3頁)

到此時段,還與原本歷史的發展相同,接下來就該是辟閭嵩、王據、韓據等人合謀,欲襲段匹磾,劫奪劉琨,此事為段匹磾所知,先下手為強,將這些人及其黨羽一網打盡了。隨即段匹磾便起殺心,矯詔謀害了劉琨,盧湛、崔悅等率劉琨舊部逃亡,北投了段末柸,段氏從此而衰……

不過事情在這個節骨眼上,產生了稍稍的分歧,關鍵是有個重要人物並沒有如同原本歷史上那樣,南赴建康,而只是奉劉琨之命,在外巡視而已,聞訊匆匆忙忙跑進了薊城——那就是劉琨的外甥、參軍溫嶠溫泰真。

溫嶠以親眷探視之名,跑去見劉琨,段匹磾跟他挺熟,倒是下令放行了。溫嶠進門一瞧,劉琨正在伏案作書,急忙上前拜倒,流淚道:“不意姨丈罹此困境……”

劉琨伸手把他攙扶起來,苦笑道:“我不過作客薊城,何言困境哪?”

溫嶠起身,順便朝案上一望,原來劉琨是在寫詩呢,詩雲:

“握中有懸璧,本是荊山球。惟彼太公望,昔是渭濱叟。鄧生何感激,千裏來相求。白登幸曲逆,鴻門賴留侯。重耳憑五賢,小白相射鉤。能隆二伯主,安問黨與仇!中夜撫枕嘆,想與數子遊。吾衰久矣夫,何其不夢周……”

很明顯還沒有完篇,但觀其詩中之意,回顧畢生事業,卻於“中夜撫枕嘆”為一轉折,頗有頹唐之態——說白了,這簡直就象是一首收束自己人生的絕命詩!

由此可見,劉琨對於自身終將為段匹磾所害,他是有一定預感的。溫嶠左右一瞥,就見門前警護的鮮卑兵歪著頭,支楞著耳朵,分明是在竊聽——怪不得,姨丈表面上跟沒事兒人似的,還說“何言困境”,是怕鮮卑兵稟報段匹磾說自己有深切怨懟之意,所以才不肯說實話吧。

耳聽得劉琨道:“去歲卿自長安來,雲郭景純觀星事,我還未信,誰想竟不幸而為其言中了……”

當日郭璞得著裴該的授意,假裝觀星望氣,說明年年初,東北方向將喪一大將,懷疑是應在段疾陸眷頭上。裴該還因此請溫嶠致意劉琨,說一旦疾陸眷去世,其子尚幼,段部必起奪權紛爭,請劉琨千萬千萬不要陷進去,以免殺身之禍。

溫嶠返回之後,自然將此言轉達給了劉琨。雖說這年月即便是最睿智之人,也難免有些迷信思想,哪怕不信狐仙鬼怪,也總會相信天象應和人事,但隔著好幾個月呢,就說觀星可決人生死,這種荒誕的事情,劉琨怎麽可能相信?他只是對溫嶠說:“設段疾陸眷有所不諱,自當由段匹磾繼任遼西公,名分是在,誰敢爭亂?

“即有爭亂,乃段氏自家事務,我自然不會妄行插手,裴公未免太過慮了。”

不過頓了一頓之後,卻又補充道:“唯段末柸曾與石虎約為兄弟,前此又阻疾陸眷南下,實乃叛臣,若有機會斬殺此獠,我必不辭!”

所以說雖然兒子落到段末柸手中,還寫信來請求南北呼應,劉琨也是斷然不肯答應的——換別人還則罷了,段末柸與羯奴友善,而我與羯奴有深怨,我又豈能黨附於寇仇啊?

他把自己這番心思,向溫嶠傾訴了一番,並說:“段公與我,小小嫌隙耳,我故留於薊城,以釋其疑。誰想愚子誕妄,反惹段公之怒——我實有負於段公也,雖死難贖其罪!”

因為有鮮卑兵竊聽,所以他故意委婉而言,其中實有深意——段匹磾懷疑我,所以扣押我,倘若部屬毫無異動,這矛盾還好解決;如今劉遵那小子胡作妄為,導致段匹磾疑忌之心更甚,估計是再不肯釋放我了……說不定過不多久,還會真下毒手!

溫嶠便道:“姨丈何不行文朝廷,命段公為遼西公、大單於?雙方誤會,皆由先遼西公去世,而段末柸僭稱其號而來,則若能為段公請來名位,自然不會再懷疑姨丈了。”

劉琨點頭道:“卿言是也,我也方做奏書,正在考慮遣誰相送——泰真既來此,此任非卿不能為也。”說著話就從案上抽出一張紙來,遞給溫嶠。

溫嶠一目十行地瞧過了,說沒問題,我這就啟程南下,前往洛陽,去覲見天子,遊說當道,給段公求下名位來。

隨即揣著這封奏章,跑去求見段匹磾。段匹磾剛聽從人密報,說劉琨給自己寫得了求封遼西公、大單於的奏疏,不禁大喜,滿臉堆笑地就接見了溫嶠。溫泰真趁機勸說道:“末柸僭位,割裂北平,當此時也,貴我雙方必須同心一意,才能南拒羯賊,北平末柸之亂。大司空實無應和末柸之意,不知段公因何拘禁而不使歸啊?”

段匹磾道:“劉公之心,我自然信得過,奈何晉人多懷疑懼,其心不似劉公。乃請劉公暫留薊城,以免為宵小所劫,反壞兩家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