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雄健如此(第2/3頁)

故此祖約急於將糧秣、兵馬等事,全都梳理清楚,對應各種情況,都先做好預案,到時候別說是二兄祖納了,就算換頭豬上來,也不至於耽誤了河內戰事。

只是他自請留值,殷嶠卻也只好留下來陪著。

殷嶠雖然是汝南人氏,但其故主郭默見在關中,而其本人也是得到裴該特命顯拔,才能夠入為尚書的,自然會是鐵杆的“裴黨”。只是相較李容而言,殷嶠資歷既淺,家門又不高——汝南殷氏,即便在新編《姓氏志》中,排名也為省內最低——故而從前在集團中的發言權便遠不如梁允、李容,唯因李容辭去,地位才略有攀升而已。

所以不放假,陪著祖約值班的苦差事,就只好落到他的肩膀上來了。原本按制,春假長達十五天,尚書省內,由六尚書輪流值守,但祖約因為負責河內戰事的後方統籌,幾乎一天都離不開,執意由自己獨自扛過整個假期。梁芬乃道:“政事繁重,士少一肩豈能盡擔啊?當使殷尚書相助……”

正如梁芬所說,尚書省負責政事的日常運作,並不僅僅是供應大軍所需而已,倘若只留祖約一人值班,他趁機把其它事兒全都管起來了,導致權限日廣、權勢日盛,那則對“裴黨”必然不利。沒辦法,殷嶠就只好陪綁嘍。

祖約對此倒並沒有什麽異議,雖說他也希望能夠利用這個機會,擴大的自己的權限,增長自身的權柄,問題光一個人,再加幾名尚書郎和小吏,實在是忙不過來,無奈之下,才只得容忍殷嶠分任。

利用這段時間,祖約分派人手、搜集船只,由孟津直至黃河北岸,臨時搭建起了一座浮橋,隨即糧秣物資、後續兵馬,就源源不斷地向溫縣輸運過去。祖逖乃得以將溫縣作為戰時基地,持續向野王、州縣和沁北施壓。除了元旦當日外,幾乎每天都有小規模戰事發生,總體而言,晉軍勝多敗少,掌握著戰場的主動權。

於此同時,石勒率三千精騎晝夜兼程,從襄國而至汲縣,五百裏路,日行將近百裏——因為帶兵不多,這一路上也都是自家地盤兒,乃不必攜帶太多的輜重物資,可以輕騎疾行。正好在元旦當天,他抵達了汲縣,打算在此地歇兵兩日,然後殺向州縣,去與桃豹會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報蘷將軍有急信送至,石勒乃命張賓發信誦讀。張孟孫展開書信,先一目十行地掃過,便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石勒瞧著張賓的神情很不對。張孟孫平素是很重視容儀的,更講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從來鎮定嚴肅,即便局勢再危險,一看他的表情,石勒都能自然而然地踏實下來。孰料此際展書一看,張賓面色大變,就連雙手也略略有些顫抖……

石勒忙問:“蘷安書中何語?難道是彼部已為晉人所破不成麽?”

張賓搖頭道:“蘷、桃二位將軍,尚且與祖逖對峙,未嘗敗績……蘷將軍書中所言,乃季龍將軍所傳平陽的訊息……”

石虎跟劉曜合謀之事,沒敢當即稟報石勒——他還計劃著,一旦劉曜其事不成,我就把遣郭榮在采桑津接應他的事兒全給抹了,權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直等到劉曜進了平陽,掌控朝局,同時得著劉粲在河西大敗的消息,這才總結為一信,先送去蘷安軍中,要蘷安轉呈石勒。

此外,除了詳細說明劉曜發軍、入朝的因由、經過外,還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雍王許諾,不日便將上奏天子,請晉趙公為趙王,總督冀、幽、並、青四州軍事,且割汲、魏、頓丘、陽平和廣平五郡,從屬冀州。”

——胡漢基本上沒有更動晉朝的行政區劃,則所謂天下之中的“司州”,既包括其政權直轄的平陽、河東,趙固所領河內郡,晉人所據大河以南的弘農、上洛、河南、滎陽四郡外,也包括石勒腹心之地的汲、魏、廣平等五郡——襄國本在廣平郡北部,其實隸屬司州,而非冀州——則若將此五郡轉隸冀州,石勒的統治便更加名正言順了。

張賓一邊讀信,一邊解釋,石勒的臉色也越來越是難看,最終嘆道:“劉粲豎子,不想敗得如此之快……”

雖然相隔甚遠,他根據所獲情報加以分析,本就預料到劉粲敗多勝少,但原本想著,你終歸發兵二十萬眾,而裴該又止得雍州一地,秦州尚未收取(這就是消息遲滯的後果了),只能固守,以待你糧盡退兵——怎麽可能快速喪敗呢?你總得咬著牙熬過正旦,甚至正月間,然後才會因糧秣不足,被迫後退,裴該或能從後掩殺,敗汝斷後兵馬……

誰料想根據石虎信中所言——其實具體情況他也還不清楚——劉粲早在半個多月前就吃了大敗仗了,而且不但損失慘重,就連他本人也生死不明。石勒不禁頓足道:“不意光文皇帝之孫,竟然這般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