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破虜(下)(第2/3頁)

路松多明白了,陳安方才必是臨時轉腕,用的刀背打我……難道他有饒我之意麽?

就聽陳安沉聲問道:“汝腿上負創,是何人所傷?”

路松多回答:“前日陣前與甄將軍對戰,為其用刀砍傷。”——甄隨戰敗路松多之時,陳安尚在大荔城中,尚未受召抵達戰場,故此不知。

陳安道:“原來如此,則我今日殺一傷者,不算英雄。”

路松多才剛松一口氣,暗謝蒼天,逃過一劫,就見陳安把腦袋微微一晃,吩咐部曲:“且將此獠給我綁了!”

……

路松多脫離戰場,不知去向,劉雅、蔔抽不禁面面相覷。眼瞧著身前的陣列越來越薄——喬泰等各將遁去,多少也會影響這些胡軍精銳的士氣,加上戰已許久,卻缺乏足夠的生力軍替換,晉人倒是一批批地壓上,眼瞧著甄隨身後,多數已不是他最初所攜的壯勇了……胡卒因此散亂,被晉兵逼得步步後退。

而且已然有不少晉兵繞到了後方,隱隱將中軍大帳包圍了起來,之所以不投火焚燒帳幕,是晉將恐怕帳中有不少財貨,以及大都督所需的文書,燒了可惜,故此暫戒部下縱火。但估計他們很快便會殺散周邊胡兵,割開帳幕,通過大帳殺到身後來的。

劉雅知道死期已至,就問蔔抽:“君以為,戰死為好,自決為佳啊?”

蔔抽笑一笑,回答說:“不若燃起火來,我等投火而死,屍骨化灰,不留於晉人報功為好。”

劉雅撫掌道:“正合我意。”

於是二將一起下馬,並肩歸入帳中,時候不大,中軍大帳中便即騰起火來。甄隨見狀,不禁大叫道:“快割首級,休要壞了屍體!”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他一刀劈翻當面胡兵,隨即朝前一縱,連過數人,直接就沖進大帳裏去了。

可是須臾之間,甄隨卻又倒退了出來——火勢已起,實在是沖不進去啊!正自懊惱,忽聽不遠處響起了陳安的聲音:“敵將多數往河橋遁去,甄督因何還在此處鏖戰不休啊?”甄隨聞言,當即撒開腿便向陳安奔去,嘴裏大叫:“卿可與我一道前往渡口,去殺劉粲!”

他卻不知道,這個時候,劉粲早已身在了河東。

劉粲、劉驥兄弟是日間偷過河橋的,隨即直奔蒲坂城,靳康聞訊,急忙開城相迎。劉粲就問:“晉人何在?”靳康回答道:“已入呂氏塢堡——此必然是呂氏召來的!”

劉粲咬牙切齒地道:“呂鵠老賊,我必要屠盡其族,將老匹夫千刀萬剮,方泄心中之恨!”便命靳康,即刻點集兵馬,咱們一起去攻呂氏。

靳康聞言嚇了一跳——雖說他已經探查得實,從弘農偷渡黃河的晉兵其實不足千數——趕緊攔阻道:“蒲坂守兵本少,呂氏又有堅壁為拒、晉寇為依,殿下實不宜輕身往攻啊。為今之計,還當謹守渡口,接應我軍徐徐退歸河東,且待兵足,再攻呂氏不遲。”

劉粲嘆了口氣,說:“裴該近於咫尺,陶侃見在河上,河西之兵,豈能安然而渡?若我能先定河東,供其糧秣,尚有扭轉局勢的希望,否則……只恐十萬之師,一朝盡喪!”

靳康無奈,只得拖延時間,勸告道:“若即點兵往伐呂氏,恐近其塢,而天色已黑,難以遽攻。殿下不如先入蒲坂,歇息一宿,明日再往不遲。”

劉粲一想也是,大黑天的我也不可能率兵攻打堅壁啊,只得依從靳康所請,入城暫歇。然後他當晚睡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就有急報傳來,說晉人大舉攻伐河西營寨,喬車騎有些擋不住了!

劉粲大驚,即命劉驥護守城池,自與靳康一起,率千余兵卒直向渡口。可是到了渡口又該怎麽辦呢?他好不容易放下臉面,渡來河西,總不成再折返回險地去吧?暫時管不了那麽多了,先至渡口再說。

才到渡口,就見河橋上一片混亂,無數胡兵爭相搶渡,擁擠推搡,不少人都跌入了黃河怒濤之中,瞬間即被浪濤卷走……而且已經有些雜胡過了橋,正在與守渡兵卒相爭。守兵不得命令,只是喝令彼等後退,卻不敢刀矛相逼,反倒是那些雜胡,反正已罹臨陣脫逃之罪,那還在乎什麽啊?紛紛舞械,砍殺守兵。守兵被迫反擊,場面極其的混亂。

劉粲不禁仰天長嘆道:“難道是天欲亡漢不成麽?!”

靳康心說,明明是你倉促出兵,再加統馭不力,這純是人禍,說什麽天啊?老天多冤枉哪!臉上卻絕不敢表露出來,急摧劉粲道:“而今如何處?殿下當速下決斷才是!”

於是劉粲下令,命士卒圍繞著自己布列陣勢,然後舉起火把,齊聲高呼:“皇太子殿下在此,即來相合,赦汝等擅逃之罪!”他對靳康說:“當急聚攏敗兵,護守渡口,以防晉人躡踵而追,侵入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