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忠節(第2/3頁)

喬泰說你這也擔心,那也不成,咱這仗幹脆別打啦,大家夥兒撇下部眾,連夜逃回河東去算了——“何妨一試?”

於是劉粲便命喬泰撿選五百健卒,待至深夜,前去偷襲郭默營壘,劉雅率部從後策應,若然喬泰得手,便可一舉摧破郭默軍,先斷裴該一條臂膀。隨即他寬慰眾將,說:“我前此已命韋鎮西調動舟船,來會蒲津,若待其來,糧秣也可供應,後路也可保障,士氣必振,再與晉人決戰,尚有勝算,卿等勿憂也。”

想當日放棄圍困郃陽,而南謀大荔,劉粲就知道此行不管是否成功,再想千裏迢迢從夏陽渡運輸糧秣物資,都是不可能的,於是遣人急渡黃河,前去通知韋忠,要他把當日夏陽涉渡的舟船全都調至南線,把準備好的糧秣物資也別再往夏陽城運了,搬去蒲坂。昨夜攻克了蒲津渡口後,便又連番遣使過橋而東,去打探韋忠的消息。

韋忠還是今早派人到河西來復命的,說調船、調糧的命令皆已下達,為恐河東之人懈怠,臣打算親到蒲坂來坐鎮。計算時間,這功夫韋子節理應進了蒲坂城了,為何還沒有新的消息傳來哪?

……

韋忠確實在當日黃昏時分便進入了蒲坂城,但隨即席不暇暖,晚膳未用,便又離城而去,前往拜訪縣內大戶呂氏。

河東蒲坂的呂氏,本是從兗州任城郡遷來的,其祖呂虔,為曹魏名將,官至徐州刺史、威虜將軍,封萬年亭侯。呂虔長子呂翻、長孫呂桂,呂桂所生次子呂鵠,在晉武帝泰康末年遷來河東居住。

呂家入晉後仕途並不顯達,但其靠山強橫,故而才能在河東繁盛之地立足。

想當年呂虔擔任徐州刺史的時候,用瑯琊名士王祥為別駕,極為器重,後得一刀,工匠相之,說配此刀者必登三公之位,呂虔就以之相贈王祥,對他說:“苟非其人,刀或為害。卿有公輔之量,故以相與。”王祥反復推辭,呂虔強之使受。後來王祥臨終之時,又將此刀傳於其弟王覽,說:“汝後必興,足稱此刀。”

因此瑯琊王氏的發跡,就中任城呂氏實有助力,王氏既得顯達,便即多方關照呂氏——有了瑯琊王氏做靠山,則河東雖富,呂氏亦可安居。只可惜其後不久,天下大亂,隨即胡漢創建,整個河東郡全都失陷了。呂鵠乃閉門謝客,築塢自保,並戒子弟不得仕胡。

因而韋忠想要經營蒲坂,將此處作為劉粲西征關中新的後方基地,是不能不跟地頭蛇呂氏打交道的。不過此前他多次請求與呂鵠相見,都遭婉拒,此番通過解縣柳氏兄弟關說、再請,呂鵠終於松了口,才請韋忠至其塢中一晤。

韋忠想要去見呂鵠,屬吏都雲不可,說那呂老頭素來對朝命陽奉陰違,其心叵測,大將軍此去,恐有不測之禍。韋子節昂然道:“我為國家,生死不避,豈懼禍患?!”隨即又耐心向屬吏解釋,說有柳氏兄弟緩頰,呂鵠就算最終不肯合作,也必不敢拿我如何,況且他一行將就木的老朽,豈有叛反的膽量啊?

屬吏說既然如此,您多帶兵馬去吧。韋忠搖搖頭,說:“若盛陳兵馬,反使呂鵠疑我有相攻之意,不敢相見;況河東兵本不多,即出四五千,亦難攻克呂氏塢堡,何如我孤身前往,以大義說之,必教呂鵠拱手臣服。”

他仗著一腔凜然正氣,僅僅帶了部曲十數人,就直奔了呂氏塢堡。呂家倒是挺客氣,開門相迎,並且擺下酒宴,呂鵠親坐主位,款待韋忠。

韋忠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位河東耆老,細一打量,就見呂鵠六七十歲年紀,長相甚醜,一張臉跟風幹菊皮一般,頭發、胡子稀稀拉拉的,都快要掉光了。老頭兒氣色很糟糕,是被兩名美婢攙扶著入座的,倚著靠幾,喘了好一陣子的粗氣,才哆哆嗦嗦端起酒盞來,朝向韋忠:“且、且為韋大將軍壽。”

韋忠也端起盞來,卻道:“我等當為天子壽。”

呂鵠點頭道:“也好,也好……”將酒盞略略沾唇,以示飲過,隨即就問:“小老無福覲見,不知當今天子,何如人也?”

韋忠飲盡盞中酒水,笑著回答說:“天子人中龍也,得天顧命,聰明勤謹,智勇為一時之冠……”

呂鵠略略一皺眉頭,以手撫耳,打斷了韋忠的話:“小老耳聾,聽不分明,大將軍適才雲,天子勤謹,不知所言是哪位天子啊?”

韋忠正色道:“自然是我皇漢麒嘉天子。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豈有他哉?!”

呂鵠撇嘴笑笑:“大將軍此言,與傳言不甚相合啊……都雲漢天子自破洛陽以來,沉溺於酒色之間,不理國事,皇太子實監國政,則‘勤謹’二字,何由說起?”

韋忠聞言,臉色不禁有些尷尬,急忙敷衍道:“傳言不可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