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烽火(第2/3頁)

楊清拐著腿就奔跑在其側,見此情狀,也不知道從哪兒鼓起來的氣力,雙腿猛然間發力,朝前一躥,一把就把馬韁繩給籠住了,隨即右腳踩鐙,將身一縱,便即縱躍上了馬背。不過他雖會騎馬,騎術不過才剛入門而已,如此這般跳上奔跑中的戰馬,自打娘胎來就是頭一回,再加慌張、忙亂……跨上鞍橋才猛然發現,咦,我怎麽騎反了,腦袋沖著馬屁股?應該先邁左腿才是啊……

胡騎才一輪箭,便當場射翻十數人。周晉於奔馬上轉身回射,卻一連兩箭都無法中的。好在這個時候,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了下來,雙方雖然看看逼近,胡騎馳射的準頭卻也同樣差了許多。而且靳康及時趕來,攔阻劉悝:“將軍慎勿再追,還請後退。”

劉悝怒道:“不過數百晉人,見我而逃,想來再追不過五裏,便可將其徹底殺盡,先挫一挫郭默的威風,汝何以阻我?”但隨即就把表情舒緩下來了,語氣也放平和,問道:“靳將軍既阻我,想有緣由,悝恭聆教誨。”

靳康乃是靳準的從弟。靳準是匈奴人,以郎官而升至中護軍,隨即進二女靳月光、靳月華於劉聰,得其寵愛,立靳月光為上皇後、靳月華為右皇後,靳氏一門因此顯貴。其後靳準黨附劉粲,圖謀奪取劉乂的皇太子之位,雖然當初因為劉曜的要求,將其罷職,貶為平民,但其後不久,劉曜在馮翊戰敗,不能再威脅平陽政權,劉粲便悍然謀害了幽禁中的劉乂,並給靳準官復原職。此番渡河西征,更使靳準行車騎大將軍,任留後事。

靳氏三兄弟:靳準、靳明、靳康,權傾一時,跋扈妄為,被平陽人暗罵為“太子門下三條胡狗”——雖說他們早就“擡旗”為屠各啦,不能再算匈奴——還說:“靳準狡若狐,靳明狠若豺,靳康譎若狽。”總之這三兄弟都是一樣的貨色,奸惡詭詐,禍亂朝政。

不過朝中比較公允的評價,相比起來,靳準實有安邦定國之才,靳明多智可為良輔——可惜聰明沒用對地方——靳康卻只有些小聰明而已,比其二兄相差遠矣。這回劉粲西征,留靳準、靳明守國,單把靳康帶出來,就是靳準覺得,這小兄弟因為還年輕,遇事思謀不過縝密,實在應該去血火戰場上好好歷練歷練,將來才可與我共撐族業,於是一力向劉粲舉薦之故。

軍中宿將普遍瞧不起靳康,但基於靳氏權勢熏天,又深得劉聰、劉粲父子寵信,所以表面上還都得笑臉相迎,不敢跟他們起什麽沖突。故而靳康阻止劉悝繼續追擊,劉悝才剛怒喝一聲,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趕緊把姿態放低、態度放軟,還說:“悝恭聆教誨。”

靳康就此提醒道:“我等此來,非為與郭默相爭,皇太子殿下實設誘敵之計。請將軍慎勿輕進,反為敵軍所誘——將軍試想,頻陽晉人不下兩萬之眾,即便郭默托大,止遣其一部來逆我,又安有前鋒僅僅數百步卒之理啊?我料其後必有埋伏!”

劉悝聞言,悚然一驚,趕緊勒束部眾,停止追擊,與靳康二人匆忙撤回了上洛水旁的營壘。周晉、楊清等人這才逃過了一劫,但還不敢停步,一直跌跌撞撞逃到半夜,跑得個個骨軟筋麻,才於野外和衣而臥,稍稍歇息了兩個時辰。

翌日天不亮便即啟程,清晨時分,終於來到頻陽,叫開了城門。郭默等人見了無不吃驚,問周晉道:“卿何得如此狼狽啊?”

其實胡軍殺來的消息,早就已經傳入了頻陽城中,謝風就建議遣一軍東向封堵上洛水,以期半渡擊敵。郭默笑笑,說:“劉粲甚輕我也。”

隨即解釋道:“我昔在河內與胡寇周旋,所部不過五六千,又多鄉農雜之,良莠不齊,是故不敢與胡寇正面決勝,被迫疊出詭謀,望來遊鬥,劉粲因而以我為怯。彼今遣軍西來,分明誘我出城,但恐若大發兵,我恐懼而龜縮城中不敢動,是故止遣萬眾。我若見其軍弱,出城相逆,爭鬥上洛水,彼自郃陽而西,輕騎一日一夜即可馳至,正好合圍我軍……”

陸和問道:“則以郭帥之意,我等不當出戰嘍?固然大都督有命,暫守郃陽,以待烽煙,但胡賊若真往襲粟邑,邑卒不過數百,旦夕可下。若彼得粟邑,則恐威脅頻陽之後,使我不敢再出,奈何?”

郭默笑道:“劉粲實畏我……畏大都督,故不敢輕易分兵,否則便得各邑,反易為我軍逐一擊破。我意暫放其涉渡上洛水,止使北宮將軍率騎兵兜抄其後,則胡寇必不敢真攻粟邑,無傷也。”

可是他就沒想到,自己下令周晉率殘兵自粟邑來合,周晉動身還挺快,然後無巧不巧,跟胡軍於路就撞見了……

急忙將周晉迎入城中,好生撫慰。周晉見了陸和、謝風、王堂等故人,幾乎有若遊子歸見父母,不禁是伏地大哭啊。陸和只是拍著他的肩膀,卻不說話;謝風切齒道:“我必斬殺劉粲、劉驥等,為卿報仇!”王堂卻冷著一張臉,側過臉去,只以眼角余光斜瞥著周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