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咱兩家聯個姻吧(第3/3頁)

更何況,若再加上堡寨中幸存的老弱婦孺,數量反倒是羌人的兩倍有余。

熊悌之反復懇求,甄隨沉吟不語。

他在琢磨什麽呢?甄隨心道,這事兒倒是我想左了,倘若大都督或者裴長史在,肯定樂見宕昌羌和仇池氐拼個兩敗俱傷,最好是楊難敵授首,而梁懃也變成了光杆司令,大軍便可在攻下仇池後,繼進以平宕昌……不過如今我已跟梁氏聯了姻,就必須得為“大舅子”考慮了,倘若他兩手空空,去投大都督,大都督未必重視,而梁司徒甚至有可能壓根兒就不認這門同族親眷,則我娶其從妹,所獲甚少啊,太不劃算了。

原本只想讓梁懃立下斬殺楊難敵之功,不過看情況,這家夥肩不起如此重任來,那麽與其讓他跟這兒把主力拼光,還不如我伸手幫上一把……老熊無形之間,也算是給了我一個台階下,好吧,那你去吧。

熊悌之得了甄隨的首肯,抖擻精神,當即挑選精兵,前去替換下羌卒,攻打氐寨。他這兩天在山下倒也沒有閑著,反復審訊俘虜,因而被活活打死的都不下十人,早就對這核心堡寨的內部情況,了若指掌。計劃既然周詳,官軍的素質又非氐卒甚至是氐民可比,他這一上陣,形勢便瞬間改觀。

但即便如此,也花費了整整兩天時間,才終於殺入寨中,氐卒多數戰死,氐民全都跪地求饒,最後裴軍和羌兵將楊難敵與其親信百余人直逼到崖邊。熊悌之爬上寨頂,高聲呼喚,要楊難敵投降——“如今我不必再攻,只一輪箭,汝等便無一人可以得生,何如棄械而降?大都督向來仁厚,即便必要斬汝,應當只及本族,未必會害了這些依附的氐人。汝一世稱雄,既蹈死地,難道就不為部下生死考慮麽?”

楊難敵不禁長嘆道:“我承先父基業,旬月之間,毀敗至此,哪還有臉面去地下相見呢?只恨兩次為莽夫所趁,敗得不服啊!”

甄隨兩次都是親率小部隊實施偷襲,趁亂取勢,實話說所冒風險甚大,並非兵法之正道,楊難敵難免會想:我怎麽就輸了呢?老天爺為啥會如此眷顧一個莽夫?

其實甄隨兩次行險,性質不盡相同:第一回偷襲河池,純屬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搏命——因為食糧不足,退路艱難;第二次卻是謀定而後動,事先做過了仔細的勘察和周密的計劃。對此,楊難敵自然難以分辨,還當甄隨只是一味的魯莽,誤打誤撞,這才僥幸成功——他就不想想,人連續兩次打在你軟肋上,就真這麽湊巧嗎?莽夫能幹得出來嗎?

楊難敵對於這仇池山的一草一木,都極為熟悉,他也不是不知道,正面崖壁並非無可攀援——自己小時候還爬過來著——只是手頭兵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自然只能防守官軍最可能來攻的方向,因而疏忽了這條“絕路”。況且在他想來,你就算攀崖而上,能上來多少人?還不瞬間就被我給包了餃子嗎?誰想甄隨慣會裹亂,甚至不惜以氐民做盾牌,竟然不到五十人就將山上的防禦給徹底攪亂了。

——這也是甄蠻子家的世代故智,原本抵禦官軍的時候,就經常綁了晉民做人質的……

如今楊難敵自己也被逼到了絕地,朝下望望,雲霧蒸騰,深不見底。但是他知道,這一面的山壁比起甄隨所攀爬的正面來,其實要緩得多,有更多可以攀緣的樹木,有不少可以落腳的巖石。略一凝神,主意已定,於是大叫道:“我寧死,絕不投降!倘若佼天之幸,尚保此殘生,哪怕十年二十年,必要報此深仇,殺甄隨、梁懃等!”

隨即緊一緊身上的袍服、披風,命士卒將粗索縛在一根合抱粗的樹樁上,便即手把粗索,一縱身,朝山崖縱躍而下。熊悌之遠遠望見,不禁大驚,急命士卒:“放箭!”看樣子只能得著死的楊難敵了,可別真讓他給跑嘍!

楊難敵那百余名親信紛紛聚攏過來,各執盾牌,甚至以身擋箭,以遮護身後的楊難敵——最終這百余人盡皆被亂箭射死,無一人請降,也無一人得活。然而等熊悌之領兵沖到崖邊的時候,伸手一拽,繩索那頭空無一物,再朝崖下望望,卻根本找不到楊難敵的蹤跡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