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箭在弦上(第2/2頁)

張春恨聲道:“若早殺裴氏兄弟,何至於此?然而如今官軍侵逼甚急,卻又不便遽下殺手……”倘若從前通過在司馬保面前進讒言,捏造罪狀,名正言順地殺此二人,裴該必然歸罪於司馬保;如今咱們要再倉促動手,卻很可能引火燒身啊。

“然而楊韜等,必不可留!”

張春建議即刻發兵,搜殺楊韜等人,至於裴氏兄弟,反正他們手裏沒兵,就先容其多活幾日無妨。

楊次搖頭道:“不妥……楊韜等既欲謀我,必深加戒備,倘若急切間難以得手,而大王命人前來解鬥,又當如何處啊?”

兩人的權力基礎很虛,這種同僚相殘、兼並友軍之事,實話說從前還沒有正經幹過——要不然他們早就想殺陳安和楊韜了,為何陳安遁之隴城即可無恙,而楊韜也能夠踏踏實實一直活到現在啊?因而楊次本能地有點兒心虛,不贊成張春所言。

張春問他那又該怎麽辦?楊次道:“可即將裴暅密書進呈大王,告發楊韜等欲圖兵變、劫駕……”張春苦笑道:“彼等尚未動手,未必察有實據,大王焉能相信?”

司馬保在隴上,基於他自身的健康狀況,所有政策歸之於四個字,便是“鎮之以靜”。當初裴苞若非不肯奉命,並且勒兵相對,他也不會去打裴苞;其後若非上邽倉廩實在空虛,他也不肯聽信張春所言,派兵去斷絕隴道,截留涼州貢賦。張、楊跋扈,司馬保不加責難;陳安、楊韜等與張、楊不睦,司馬保也不肯對他們動手……

當然了,若然真的損害到了司馬保的利益——主要是眼眉前他能夠瞧得著的利益——堂堂南陽王也不是吃素的。故而倘若楊韜等兵諫之舉發動起來,司馬保必會下旨擒拿;而若只有裴暅一封密信,結果必然是束之高閣——他還會權當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張春當即就反問楊次:“若待彼等動手,我等如何還有幸理啊?!”

楊次沉吟半晌,不禁苦笑:“如此,則我等只有搶先發動一途了……”你們不是想要挾持司馬保,擒殺我倆嗎?那我倆先動手成不成?

張春緊蹙雙眉,又再端起裴暅的信來,細細一讀——“書中所言,三日後發動。則我等且待後日……”

楊次搖頭道:“調動兵馬,或露痕跡,若為彼等察覺,搶先發動,又如何處?君若下定決心,便不可拖延,我等明日晚間,便須動手!”頓了一頓,又追問一句:“君能下定決心否?”

這可等同於謀逆之罪啊,咱們真的有必要走到那一步嗎?我心裏沒主意,就看你能否下定決心了。

張春端起密書來瞧瞧,又再低頭想想,再瞧瞧,再想想,同樣拿不定主意……猛然間窗外傳來一聲雞叫,嚇得張春一個哆嗦,手一松,信落塵埃。他這才一咬牙關,對楊次說:“已是明日矣!時機稍縱即逝,若不能遽下決斷,必為豎子所謀。君可密遣人以覘楊韜等動靜,若彼等果有異象,則我等今夜便要發動!”

“君已定計否?”

“若裴暅書中所言為真,則我決心已下!”

……

楊韜、王曼等人心思粗疏,既已下定兵諫的決心,暗中布置,自然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張春、楊次想要發現些蛛絲馬跡,本是很容易的事情。於是當日晚間,張、楊二人果然被迫搶先發動,勒兵來至王府,下令換防。守將不解地問道:“今日本應末將當值,也無大王之命,二位將軍為何來此啊?”

張春將腰中長刀拔出一半,厲聲威嚇道:“我等有要事面陳大王,汝若敢阻,先試吾刀!”守將滿面懼色,只得喏喏而退。

楊次下令士卒控制住王府大門,便與張春二人率兵執械,一起來找司馬保。途中揪住一名宦者,問他:“大王何在?”宦者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居後寢與麴公弈棋……”

張春心說往常這個時候,司馬保都已經睡下了,怎麽今天精神頭那麽好,還跟麴允下棋?心中雖然疑惑,終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急急忙忙往王府後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