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姚弋仲(第2/2頁)

裴該笑笑:“周羌本是一家,卿等但從王化,與晉人無異,自不必外於同僚。我亦與卿有厚望焉。”然後話鋒一轉,就問到了秦州之事。

姚弋仲詳細介紹了州內情況,說:“南陽王不過掌控了以上邽為中心的十數座城邑而已,金城、隴西、陰平、武都等郡,皆不能馭。即我等氐、羌各家,也不過敷衍,稍稍供輸牛馬而已。是以此前南陽王斷絕隴道,非止欲要挾朝廷,亦據此將涼州所輸貢賦自留——若非如此,恐已無可支撐。”

裴該問他:“南陽王麾下有多少將兵?”

姚弋仲回答道:“自稱十萬之眾,其實未得其半,且分守各城,倉促難聚。其將胡崧、張春、楊次等,皆庸碌之輩,唯隴城陳安,甚為驍勇……”

裴該問他:“秦州兵戰力若何?”

姚弋仲笑笑說:“烏合之眾耳,如何能當主公雷霆之擊?”一拱手:“主公若欲征伐秦州,臣願為先行,不必三月,必克上邽……”但隨即頓了一頓,收斂笑容,又說:“然秦州地域廣袤,豪強眾多,若言底定,恐非一二歲不能成也。”

裴該就此下定了發兵的決心,翌日便啟奏司馬鄴,請下詔命,指斥司馬保割據自雄、怙惡不悛之罪,褫奪其職位、爵號,號召秦州各郡一並討伐之。然後這邊詔命才下,裴開那裏就傳來了捷報。

裴開、熊悌之於南山之麓大敗胡崧,斬首百余級,俘虜兵將上千之數,胡崧敗逃蒯城,再也不敢出來了。裴該召集裴嶷和諸將,詳細研究了此戰的經過,得出結論——秦州兵果然是弱雞。

裴該自從北伐以來,基本上是戰必勝,攻必克,導致徐州軍上下普遍滋生出了驕橫之氣,以為天下勁旅,無過自身,即便鮮卑精兵來,也能以一對二,當面拮抗——鮮卑兵據說是很了得的,但那麽多年不也沒能從胡寇手上討得太多便宜不是麽?則我等既能破胡寇,又何懼鮮卑兵?

原本還擔心騎兵數量不足,怕是在草原上難與鮮卑甲騎較量,如今咱們身邊涼州大馬也不少啦,那還怕他個屁啊!

只有裴該本人,反復警告自己,不可因勝而驕,以免陰溝裏翻船。尤其最近一段時間,他耳邊經常會聽到一個“苻”字,每當念及苻洪之死,就會不自禁地聯想到幾十年後的“淝水之戰”來……而且不僅僅前秦苻堅,在北魏一統黃河流域之前,北方多少胡族政權旋起旋滅,一半原因是繼承人扶不起來,一半原因都在因勝而驕上了。

如今在平陽吃喝玩樂不管事的劉聰,還有被自己逼去草原的劉曜,不都是這類典型麽?

再往後,東西兩魏相峙,賀六渾和黑獺連戰爭雄,全為確鬥,前世每每讀史,實足驚心動魄,總是這仗你贏,下仗我贏,誰都吃不了誰。可是考究每次敗方之所以失利,往往輸得莫名其妙,不都是統馭不嚴,士有驕心,才導致的陰溝裏翻船嗎——尤其是賀六渾?

我可不能蹈其故……日後之轍啊。

所以在部下們看來,大都督有些過於謹慎了,對付一個屍居余氣的司馬保都遲遲不下討伐之令。糧秣不足又如何?我等大可以打敗了秦州兵,搶奪他們的輜重為己用嘛。

如今聽說朝廷已然下詔,討伐司馬保,眾皆踴躍,紛紛請令。

裴該道:“雖雲討伐司馬保,然今歲關中欠收,糧秣不足,難以支應大軍遠征。今可先取蒯城,威脅司馬保,迫其俯首來降……”不過他也知道,估計司馬保是不肯那麽輕易就肯認輸的——“蒯城今以胡崧為鎮,兵不足萬,我意止發三營往攻,應可得手。”

甄隨還沒開口,文朗先搶著跳出來了:“願從主公討賊!”

甄隨忙道:“大都督若只將一營去,我不能與公部曲相爭,若須三營,豈可少得了甄某?!”

裴該瞥他一眼:“我若不允,汝又要在城中尋鄉人相爭以撒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