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征召

裴該代表群臣,請求司馬鄴先定下封賞司馬睿的基調,司馬鄴就說了:“瑯琊王肯復修職貢,甚慰朕心。當如何封賞,卿等可議。”你既然有聽取我意見的態度,那我也就心滿意足地把權力下放啦。

裴該手捧笏版,略一躬身,說道:“胡寇既退,故都克復,關中初定,本當使諸王歸藩。然念瑯琊大王久鎮江東,倘若離職,朝廷無人可充諸州郡牧守,江南易亂,故此還當命其繼續為國家守備南土為是。然今諸王之尊,無過南陽、瑯琊,南陽王不但不修職貢,反斷絕隴道,且前發軍侵入雍州,有兵向長安以劫持天子之意——當先明南陽王之罪,然後才可論賞瑯琊王。”

司馬鄴一皺眉頭,口氣轉冷:“司馬保邪僻之心,天下盡知,早應發兵討伐——尚書可草制,褫其祿位,罷為庶民!”他也一直痛恨著司馬保呢,每常私下裏喟嘆索綝無能加沒膽,不敢跟上邽那混蛋徹底撕破臉皮。

裴嶷忙道:“不可。”他跟裴該一唱一和,自然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啟奏陛下,南陽王雖有罪,終究是東武城侯(司馬馗)之後,世為藩臣,且其先王(司馬模)歿於王事,為示陛下仁德,不可不導其向善,指一條自新之路。臣意下詔命南陽王來長安覲見、請罪,若其肯來,減封可也;其不肯來,則是怙惡不悛,再可明詔討伐之。”

華恒等人也都表示贊成,司馬鄴就此點頭:“朕意也是如此,但望彼果有悔悟之心,可免天誅。”然後,就該討論司馬睿的問題了吧?

自然又是裴該先開口:“陛下,今南陽王鎮守上邽,瑯琊王鎮守建康,皆有前命,而其余諸王無命而棄國奔逃,寄居江東,實非久計。臣意仍使諸王歸藩,東海王年齒尚幼,可暫留建康……”

別人我管你死活,但東海王司馬裒終究是裴妃名義上的孫子,實在不放心把他轟回東海國去,還是等自己什麽時候可以底定全徐了再說吧。

“至於瑯琊王,昔拜之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皆權宜之計。國初即不設丞相,司馬倫先自稱相國,欲總攬國政,侵淩天子,此職不宜久置;而都督中外諸軍事者,若不能居於中樞,有何中軍可督?名實不副,非加權也,是反弱其名……”

司馬睿先是被任命為“陜東大都督”,繼而又加號“都督中外諸軍事”,隨即麴允也加“大都督”銜,兩者的權限根本就重疊。裴該本人的大都督號,是繼承的麴忠克,他當然不希望另有一個名義上可以調動全國兵馬的人物在啦。

司馬鄴聞言,不禁又皺起了眉頭。他承認裴該所言有理,但是——“此非犒賞瑯琊王也,而反奪其職,卿意究竟為何啊?”

裴該回奏道:“名實不副之職,自當褫奪,為此須加瑯琊大王他職、他號,以為補償。臣之意——何不即改封瑯琊王於江東呢?”

此言一出,眾皆驚詫。梁芬當即指出:“裴公之意,得非欲恢復吳國麽?”

裴該朝梁芬點點頭,隨即轉向司馬鄴,略略壓低了一些聲音,說:“臣有忠悃之言,陛下詳審。今瑯琊大王坐擁江南六州,雖無淩上之心,卻處嫌疑之地。大王仁厚,必不敢悖逆朝廷,但恐其幕下有小人懷陰狡之謀,常以朝廷欲取江東為說——陛下本出吳國,必欲復之啊——久之則不能無疑。今若徙封於吳,以示朝廷無疑忌,允其久鎮不還,則可息奸謀也。”

對於裴該的這一提議,梁芬和華桓都表示反對——他們生怕司馬睿名正言順地坐定了江東,將會勢大難制。經過裴該和裴嶷反復勸解,最終司馬鄴開口了:“卿等之言,皆謀國事,而無私意,朕心甚慰。然朕出身吳藩,即國不復,亦不願改封他人……”除非我還有兄弟活著,或者將來我有可以把吳國封給某個兒子……不過話說,目前我皇後還都沒有呢,你們就不為此事好好考慮考慮先?

裴嶷道:“既如此,建康在丹陽,不如改封為丹陽王,且可足數。”

瑯琊是大國,所轄不僅僅包括了瑯琊郡,武帝時還加增東莞郡,戶口數接近四萬——二萬戶以上才是大國,其實晉代就只有平原、瑯琊、汝南、扶風,以及齊國五個而已。吳只是次國,原封半個吳郡,一萬多戶,而就算把整個吳郡都給司馬睿,也才兩萬五千戶而已——當然啦,這是上回戶口統計的結果,如今誰都算不清有多少——這差著數哪。

終究是徙封,不是降封,你起碼得在江東給他留個三四萬戶才成吧。

丹陽郡戶口繁盛,當初的計算是五萬一千五百戶,若以之酬答司馬睿,這就很說得過去了。

司馬鄴聞言頷首:“卿言有理。”那就這麽定吧。

可是華恒又站出來了,他說:“裴公既命諸王歸藩,則東海王實不宜再居江東。然所言亦有其理,東海王年齒尚幼,東海又地近曹嶷、石勒,難以保安。故臣之意,可同徙東海王於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