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略陽氐酋(第2/3頁)

隨口便問:“門前孺子,名喚呂婆樓?”

苻洪笑笑,說對啊——“此子自稱祖上並非我氐,而是中國人。本乃漢初呂氏族人呂文和,因諸呂見殺而避難至此。”

遊遐還在琢磨,這“呂文和”又是誰了?陳平、周勃、劉章等殺呂產、呂祿、呂通、呂更始等,就沒聽說有個叫呂文和的……再一想也對,雖說“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總難免有一二漏網,而既然漏網嘛,自然史不書名啦。

就聽苻洪招呼:“叔父請進,同謁天使。”

時候不大,苻光、苻突脫了鞋子,步入室內,旋即苻安和苻侯也到了。眾人陸續與遊遐見禮,聽他介紹了身份。遊遐先說自己新履此職,便即巡行雍、秦二州各郡國,撫慰氐、羌各部,說著說著,就提起來了:“今朝廷欲攻伐盧水胡,卿等可肯效命啊?”

苻光和苻突對視一眼,隨即朝遊遐拱拱手:“我等適才見了隴城陳將軍,亦說起此事。南陽大王已下令陳將軍發兵東進,與官軍合擊彭胡……”

南陽王司馬保會趁機插一腳,不管是應了焦嵩等人所請來對抗官軍,還是簡單地想攪攪渾水、摘摘桃子,這都是情理中事,裴該在長安時便有預見,故此遊遐也不以為怪。不過他沒想到,司馬保竟然只給陳安下令,沒說派發大軍——你是過於相信陳安的勇力呢,還是又聽信了誰的讒言,打算讓陳安去送死呢?

當下微微一笑說:“正好,如此卿等便各自點兵,協同陳將軍東進吧。若能破了盧水胡,生擒或斬殺彭夫護,朝廷必有重賞。”

苻光說這是應該的,然而——“秋收在即,恐族人不肯效命啊,如何處?”

裴該專門挑在秋收之前發兵,謀圖平定四郡國,就是因為地方兵馬多為臨時招募的農兵,在農忙時節必然不肯應征,即便應征,各思田土,士氣也低,而他手下則多職業兵、半職業兵,無此牽累,勝算會比較大一些——四郡國兵馬固然不放在眼中,但若彼等聯絡了氐、羌,再加上司馬保,甚至再加上盧水胡呢?這些勢力恩怨糾結,絕不和睦,卻也要提防他們在強大外力壓迫下竟然破天荒地會聯起手來。

就好比當年曹操兵發關西,原計劃去打漢中——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幌子——關中諸將都以為襲己,一時俱反。什麽馬超、韓遂、侯選、楊秋、馬玩、梁興……只有遊戲裏才會把他們做成一家勢力,其實各不統屬,尤其馬超和韓遂還有殺親之仇(韓遂曾攻殺馬騰妻、子)。但是為了抵禦曹操,十家兵馬竟然就暫時聯成了一氣,馬超甚至還跑去跟韓遂說:“今超棄父(其父馬騰見在許昌為衛尉),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韓遂子也在許昌為人質),以超為子……”

故此謀勢布局,要設想到最險惡的局面,無論把己方的長處增強多少倍,敵方的弱點放大多少倍,都不為過。此外裴該也擔心他在長安幾乎是坐吃山空的局面,則一旦四郡國得了今年的秋糧,勢力將會穩步增長,若等秋後再動手就比較困難了。

時不我待,雍、秦未定,談何積聚?還是先殺過一場再說吧!

然而這也給了苻光和苻突以借口,他們假裝為難地說秋糧還沒收呢,誰肯聽命出兵啊?這對於遊遐來說,本在意料之中,當下笑一笑:“也不必多,只為官軍助聲勢可也。”

苻突說既然如此,倒也勉強能夠拉出一兩千兵馬來,隨即注目苻洪,說:“阿洪既為盟主,須得親出,才可見對朝命的尊重——我兄弟留此為阿洪守備田園、家宅可也。”

苻洪頷首道:“如此,便有勞二位叔父了。”指指兄弟苻安和苻侯:“汝二人亦不必去,為我留後,諸事多聽二位叔父教誨。”

……

當日晚間,苻洪秘密召見兩個兄弟,對他們說:

“遊校尉已與我明言,朝廷此番攻伐盧水胡,斯所謂‘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實朝中執政的裴公,欲一舉而底定雍州各郡國耳。因而安定兵或不肯從命攻胡,反而會去阻攔北地兵入境,至於新平左袒、右袒,尚且不知。”

苻侯聞言大吃一驚,忙道:“如此說來,便只有阿兄這千余人,與陳將軍千余人往攻盧水胡了?焉有勝算?阿兄還是不去為好!”

苻洪笑道:“無妨,遊校尉已說得多部羌人,及鮮卑吐谷渾相助,則此去即便難以擊敗盧水胡,只要謹慎從事,亦不致大損。關鍵在於,羌人和鮮卑,為何會應朝廷之命,汝等可想過麽?”

苻安道:“彭夫護受胡漢偽職,實為叛逆,眾家應和發兵,是為向朝廷表示忠心……”

苻洪搖搖頭:“那也須看這朝廷是否值得我等表示忠心,可肯與我等好處。汝等來前,遊校尉便與我說起如今執政的裴公之事,本為清華顯貴,名重天下,復又親率強兵,自徐方一路殺來關西,半年之內,敗劉粲、破劉曜、逐麴允、殺索綝,得執長安之政。倘若所言不實,我便走這一遭,虛應故事,也無損失;而若所言並無誇大,則裴公既平雍州後,必當兵向秦州,我等不先表示忠心,將來必受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