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刮版(第2/2頁)

梁芬既為司徒,府上自然能夠找得出來一些積年的尚書舊牘,因為種種原因並未歸档,李容就索要了幾片過來,刮削幹凈,假充新牘。對於他來說,只要開了竅,不再執著於真制書,這些問題都好解決,反而是如何發動政變,具體謀劃讓他頭大。

最終無奈之下,李容悄悄前往荀崧府上,去拜會王貢,一見面就開門見山地說:“此前足下跟隨荀公往拜司徒,某正在屏風之後……”多的話不必說了,更不能明言自己是純粹私人行為,還是受了梁芬的指使——

“則君之所欲,某能相助。”

王貢搖一搖頭,回應道:“君所言差矣,非君助我,而是請我相助才對。”

李容尷尬地笑笑,心說關於誰主誰從,或者更準確點兒來說,誰動手誰輔助的問題,你有必要這麽較真兒嗎?不過他既然已經被逼上了梁山,也便只得耐著性子向王貢討教。王貢請李容把目前具備哪些發動事變的條件詳細開列了一遍,然後就問:“我不知索公也,不知其人多疑、多謀否?”

對於弱者可以直接碾壓,對於笨蛋很容易糊弄,若是強者和智者,那可能就需要擬定多份應變計劃了。

李容回答道:“索公素不信人,然其於大事則顢頇,唯孜孜於小節耳。”說白了,索綝沒為什麽政治智慧,但具體到身邊的人和事,他平常還是挺警惕乃至多疑的。

王貢想了一想,便即回答說:“謀劃之道,譬如織帛,疏則易裂,密則難成……”紡織經緯線少了,織品就會很單薄,一撕即碎;經緯線多了,不是高手還真未必能夠織得成。言下之意,設謀行事也是如此,設想得太過簡單,步驟太少,必然容易失敗;若但想得過深,環節太多,則很難找到合適的執行者,照樣沒有好結果。

“要在因應其標的。今索公既無謀而多疑,乃當於亂勢中取勝,導其為用。”咱們把真的、假的,各種消息摻雜在一起,故意引發索綝的懷疑,那就容易趁亂取利啦。

因此王貢為李容策劃,先讓李義假裝發現陰謀,去向索綝出首,那樣就容易把自己排除在同謀者之外;然後故意開列一張長長的逆黨名單,讓索綝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必然打算親自審問。那麽到哪兒去審問呢?“若彼肯出小城,一壯士可縛也;若彼不肯出,必使李義提人前往省中,則須付以兵符……”

李義那天不當值,他可以孤身一人出入宮禁,但不可能帶著別人進去,索綝要他把犯人提來審問,就必須要給予符信。問題是守宮門的士卒也多數不識字,只認符信,不認文書,李義得符,即可假傳命令,將並非同心的那兩名督將處置掉。

到時候守禁中的唯有李義和羅堯所部,問題不就容易解決了嗎?

至於索綝命將把守小城的另一名督將暫時調至本城,純屬意外。索綝被擒後,還破口大罵華恒,說都是你誘使我出此下策,華恒挺委屈,我不過就提醒了一下,有些人你不能信,是你自己拿主意調動軍隊的,又關我屁事了……

那兩支部隊都不在小城之內,問題便迎刃而解。最終商定仍由李義去逮捕索綝,李容協助——縮在士卒群中多次開口的,正是李容,他得一口咬定此乃真制書,以免士卒迷惑、騷亂,甚至於不聽命,這活兒李義不熟朝廷制度,幹不大來,唯他才有資格——即發兵包圍了尚書省,一擊成功。此前不久,北宮純即秘密潛入禁中,協助羅堯控穩了“涼州大馬”——北宮純在涼州人當中威信很高啊——隨即羅堯便執兵符,生擒兩名督將,徹底拿下了他們的隊伍。

其實原本李容被逼無奈,是打算讓北宮純硬來的,終究“涼州大馬”冠絕天下,起碼長安城內無人可敵,就算沒有李義,另外三支隊伍綁一起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這麽做風險系數太大,一則禁中狹窄,不便騎兵馳騁,涼州兵的戰鬥力就要打個折扣;二則乒乒乓乓這麽一亂打,萬一被索綝趁隙遁走,甚至於傷到了天子,那就麻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