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汝等禽獸!(第2/3頁)

“什麽不必?”

裴該笑笑:“永明不必撤去大荔之圍,我亦粒米不肯予汝——汝等殺我士民、擄我天子、隳敗我城邑、踐踏我田畝,復來侵擾馮翊、圍攻大荔,難道倒要我輸貢求汝等退去不成麽?對待盜賊,唯有兵刃相加!今城上器械,多數未用,正待汝再來相攻,又何必遽退?”

劉曜不禁心頭火起,當即厲聲喝道:“文約,我本好言相商,汝又何必口出惡言,咄咄逼人?!”

裴該用竹杖一指劉曜:“汝等昔入洛陽時,難道是謙恭有理,和顏相對我晉吏民的麽?人之與禽獸,良言相勸又有何用?!”

劉曜心說我那麽客氣,你倒一句一個“盜賊”、“禽獸”,還拿根杆子朝我指指戳戳,太也無禮了!難道我手裏就沒有家夥嗎?當即舉起馬鞭來,朝裴該一揚:“文約,兵危戰兇,向來無必勝之道,汝自恃這大荔城固若金湯,在某看來,不過爾爾。前日是為汝引火秘術破我‘飛梁車’,僥幸得逞,然秘術不可再用,我已有應對之策矣!”

裴該心說原來那玩意兒叫“飛梁車”,名字倒起得不錯——“我之秘術,豈止一二,汝今見我,如公輸之遇墨子,不過攻守易勢而已。憑汝百計攻城,我有千謀應對,何妨一試?”

劉曜幹脆直說了:“汝若將那引火秘術予我,我便撤了大荔之圍,且願盟誓,不再相攻,從此士卒免於死傷,百姓得歸田畝,豈不是好?”

裴該“哈哈”大笑道:“我早便說了,便粒米不與盜賊,況乎秘術。且我所欲者,汝項上首級也,汝可能將來交換麽?”

劉曜氣得三屍神暴跳,當即雙腿一夾馬腹,就要不管不顧地沖向裴該。好在劉均隨時關注著他的神情,趕緊伸手,在劉曜胳膊上一按,使個眼色,意思是:慎勿為裴該言語所激,魯莽冒失——你這往前一沖,不但背負失信之名,而且還真未必能夠拿得住他,說不定自己反倒有危險,這又是何苦來哉?

隨即轉向裴該,也不施禮——他一只手執著盾牌呢,沒法作揖——沉聲道:“我聞裴文約為故钜鹿郡公之子,清華世家,本當……”

裴該瞥他一眼,毫不客氣打斷了劉均的話:“汝又是何人?”

“皇漢雍王司馬劉均,字……”

“是胡人是中國人?”

“我本皇漢國族……”

裴該當即啐了一口:“既為胡虜,何不披毛戴角,而敢著我中華衣冠?!”

劉均認定裴該不會趁著見面的機會,偷襲本方,為了表示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所以他並未穿甲戴胄前來,而是穿著官服——胡漢朝服,其實純抄晉制,並沒有多少改變。因而裴該才說,你個胡人有什麽資格穿戴中華衣冠啊?倘若只有這一句還則罷了,他卻用了“披毛戴角”四個字——

是,北地寒冷,多穿皮裘,而且技術水平比較低的草原民族往往對皮革的硝制很粗糙,更無綿、絹外蒙,導致整個人瞧上去毛絨絨的,是為“披毛”。可什麽叫“戴角”啊?別說屠各顯貴的穿著與中國貴族其實並沒大太區別,胡族傳統也很少有用獸角裝飾冠冕的習慣啊。這分明是在罵劉均本乃禽獸——而且還把劉曜等屠各、諸胡全都罵進去了。

劉均不禁氣結,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裴該趁此機會,就開始長篇大論:“昔漠北五單於爭立,汝等不過敗殘余族罷了,是我中國收留呼韓邪,使居並州,與中國人雜處。汝等不思感恩,反倒背反中國,不願為人,而自甘與禽獸為伍,如梟食母,如獍弑父,而尚敢著中國衣冠,真正寡廉鮮恥!似這等……”

但他話沒說完,就被劉曜給打斷了。劉曜沉著臉說:“我本皇漢之戚,體內注炎劉之血……”南匈奴多次與漢家聯姻,故此劉淵才冒姓劉,自稱是外甥繼承的舅家事業——“而魏篡漢,司馬篡曹,本乃叛逆,與我又有何恩?今恢復漢祚……”

裴該就怕對方說到司馬氏,因為司馬氏確實不堪啊,根本無從為之洗地,而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又不便跟著劉曜一起罵司馬——所以啊,你能打斷我的話,我也能打斷你的話,且看咱們誰腦筋轉得更快,嘴皮子更利落了——

“可笑!昔漢高祖滅暴秦、敗狂楚,乃得天下;光武平綠林、隳赤眉,遂復漢祚。前後漢皆以孝治天下,孝為仁之基,以孝親始而臻於愛人,豈有不恤生民、殺戮百姓者而敢冒稱炎劉之後?!汝等骨肉之中,不過北胡野蠻、殘暴之血而已!”

劉曜再次一揚鞭子,那意思:你閉嘴吧,我不跟你糾纏這些。他知道自己說不過裴該——終究對方乃名門之後,書讀得肯定比自己多,話說得也肯定比自己溜啊——為免尷尬,趕緊轉換話題,提鞭一指:“文約身旁,得無前日生擒伊余之將乎?是何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