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長城(第2/3頁)

世間若有如此簡單之事,那如今司馬保早就坐擁強兵十萬,可以直接殺進長安城來奪權了——他在上邽也基本上未逢胡擾啊,裴苞等不從命,被他請來涼州軍,分分鐘就碾平了,如今更斷絕隴道,大積糧秣……可你瞧司馬保如今還是怎麽樣一副德性?他麾下秦州各郡,都搜刮盡了能拉出五萬兵來不?

不對,這小子分明是假做豪言壯語,就等著咱們攔他呢。要不然他也不會說什麽“下策唯該死耳”,言下之意:想我死你們就應了我的下策,要不想撕破臉皮,就好好琢磨琢磨我所說的上中二策去,沒得商量!

震驚過後,索綝當即就把臉給沉下來了:“裴公毋得妄語!”

裴該瞠目而笑:“何為妄語?難道公以為,馮翊、北地二郡不當恢復,長安城不當有此二郡為憑依麽?”

索綝答道:“二郡自當恢復,且今胡寇暫退,正乃恢復之時。然而二郡已成荒墟,如何可守?正如公所言,往守者,乃自蹈死地耳!”

裴該這才把雙眼略略一眯:“我今即求死,二公不允乎?”

索綝反問道:“若我等不允,公又如何?”

裴該一拍幾案:“我當覲見天子,雲二郡不可棄,棄二郡即為棄長安,請天子下詔恢復二郡並且固守之。或我前往,或麴公前往,或索公自往,公等且請善擇!”

梁芬眉毛微微一跳,就問:“若天子下詔,屬意裴公,裴公真敢往守二郡乎?”裴該一翻白眼:“天子有詔,其誰不從?該雖無能,唯不敢怯懦以避國難,二公當道者不能死國,則唯該死國而已——該願將妻子亦自徐方接來,以明心志!”

梁芬和索綝對視一眼,各自疑心重重,只得暫且敷衍道:“公言是也,忠悃可嘉,然而正不急於一兩日,可再商議……”

……

就在裴該在長安小城內覲見天子,繼而與梁芬、索綝對談之際,一名騎士出了長安城,縱馬緩緩而行,假做閑遊之態,逐漸接近了徐州軍紮營的所在——豆田壁。

從來安營紮寨必近水源,豆田壁附近正好有一條小溪,寬不過七八尺,溪水甚是清澈。徐州軍距離溪水十丈外屯紮,規定在上遊汲水,下遊洗沐,不得混亂。

那名騎士行近之時,正好見到溪水下遊,有幾名彪形大漢牽著坐騎,正在用刷子蘸水給戰馬刷理皮毛。騎士遠遠地瞧了一會兒,隨即帶馬近前,隔著溪流揚鞭一指,高聲道:“這幾匹馬底子甚好,可惜了,略略有些掉膘,怎不好生照應著?”

一名刷馬的大漢擡起頭來,瞥了對方一眼,隨口答道:“數百裏奔馳,是勞累了些,但將養三五日便好,不致有損——客自何處來,聽著卻似涼州口音?”

那騎士笑道:“我聽汝也是涼州口音——我老家在宣威,汝等何籍啊?”

先前回話的大漢臉上露出笑容來:“巧得很咧,我老家在姑臧,咱們都是武威人。”旁邊數人也陸續答道——“我是張掖臨澤的。”“我老家是西平臨羌。”“某是日勒人氏。”

那騎士緩緩地策馬,涉水過溪,一邊說道:“不期能於此見到恁多涼州老鄉——汝等可是跟隨钜鹿郡公來勤王保駕的麽?”

這幾個刷馬的大漢,正是北宮純所領“騏驥營”卒,雖然隨口回應,其中數人終究久歷兵戎,已經開始警惕起來了,其中一人便道:“老鄉何處來啊?軍壘所在,慎勿接近為好。”

那騎士突然間把面容一肅,揚聲道:“某姓羅,自長安城內來,特來拜訪汝等督將——可即速速前往通傳。”

幾名“騏驥營”卒心知此人並非偶然路過,本是有備而來,當即便有一人答應一聲,轉身奔向營房,其余數人則用警惕的目光注視來人,並且在對方涉過小溪後,左右散開,隱隱呈合圍之勢。

那名騎士的表情卻甚是坦然,只是翻身下馬,立在原地不動,隔著四五步的距離與眾人隨口攀談,說說涼州的風土人情而已。

時候不大,先前回營稟報的士卒又跑回來了,拱手道:“羅先生,我家將軍有請。”

這名主動找上“騏驥營”的騎士,姓羅名堯,本為涼州刺史張寔麾下督將,奉命率部東援,先在天水會合南陽王司馬保,輕松擒殺了裴苞,隨即便進抵長安城。他先是跟著麴允與劉曜別部見了幾仗,雖立功勛,卻因出身太低而受到麴允的慢待,一怒之下,棄麴允而跟從了索綝,索巨秀見其部兵馬強壯,當即予以接納,極為倚重。

羅堯會來找北宮純,本也在意料之中,因為裴該在從梁肅口中聽說在長安還有一支涼州騎兵後,就請北宮純寫了封書信,加以籠絡,在裴嶷入城時遣陶德前往遞送。羅堯得信後,當即便稟報了索綝,索巨秀不禁冷笑道:“裴文約其心叵測啊……”你還沒到長安呢,就想要挖我的墻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