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來之客(第2/3頁)

可是郗夫人走了,原本跟著她南下的嶧山眾又該怎麽辦?其中會不會有不少人感念郗家恩德,想要跟他們一起走?如此一來,多少會削弱徐州的實力啊。因此卞壸才特意找到荀灌娘,請她去勸說郗夫人,徐州比較安全,還是別跑北方去冒險為好——最好你老公也別回去了,就留在徐州吧。

卞壸話才說到一半兒,荀灌娘便即心領神會:“我知之矣,明晨便往拜會郗夫人,勸她仍留徐州,然……”猶豫了一下,便問:“倘若不能說服郗公,仍欲攜妻子北歸,又當如何處?”

卞壸一攤雙手:“彼若決意,亦無法可想,我等盡力便是了。”

荀灌娘笑著搖搖頭:“卞公誠君子也,然料兒夫若在,必不如是……”猛然醒悟到這話有問題,仿佛在編排自己老公不是“君子”……於是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往下說,“若如卞公,我家亦不會東遷徐方。”

荀崧這一家與其說是被裴該拉攏過來的,還不如說是被裴該挾持過來的,只不過荀灌娘夠敏,多次勸說其父,主動上套,沒讓雙方撕破臉皮而已。

卞壸微微皺眉:“然則夫人可有妙計?”你不會想要硬留郗氏夫婦吧?可千萬把一件好事兒給辦砸了,還讓雙方產生不必要的嫌隙呀。

荀灌娘說你放心,既然我老公想要招攬郗鑒,當然不能夠表露出絲毫惡意來,不能夠引起他絲毫的反感——“然我當親見郗公,曉以利害,由郗夫人傳言,恐事難協。”我跟郗夫人打過交道,她雖然勉強算是個有點兒主見的大戶人家主婦,但思想太過傳統了,必然不肯違逆老公之意,想靠她說服郗鑒,怕是難有希望。

“兒夫為徐州之主,既出征在外,我為其婦,自當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郗公。”

……

郗鑒確實是奉了劉演之命,南下來求取援軍的。其實劉演最應該去討要救兵處,應該是並州的劉琨,而邵續的靠山,則是幽州王浚;但劉、王不睦,世人皆知,那你若叫來了幽州兵馬,劉演還如何容身啊?若叫來了並州兵馬,也必然鳩占鵲巢,說不定還會驅逐邵續……

再說了,並州兵是不可能飛到河北最東南角的樂陵來的,而王浚正在聯合拓拔鮮卑等勢力討伐遼東(其實已經打完了,消息尚未傳到),估計一兩年內都不可能大舉南下攻打石勒,而不破石勒,通向樂陵的道路也不可能敞開。

故此只有南下求援,郗鑒主動請令,說正好我老婆孩子還寄居在淮陰呢,順道我去瞧瞧他們,看看是不是能夠接到厭次來一起住。

於是郗鑒帶著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等人,便即渡河南下,第一站先去廣固,求見曹嶷——因為聽說曹嶷已然改幟歸晉了。曹嶷尊重郗鑒的名望尤其是家世,便即擺設酒宴,盛情款待,席間問郗鑒:“郗公止南下淮陰麽?可肯前往建康一行?”

郗鑒點點頭,說我確實有這個打算。曹嶷便懇求說:“吾前與徐方來人商定,請青州刺史及將軍號,彼雖應承,尚未得實。郗公若往晉謁瑯琊大王,千萬相助美言一二。”郗鑒答應了。

當然啦,曹嶷只有割據之志,如今他還沒能平定整個青州,是不可能派兵渡河去幫邵續、劉演的,郗鑒此來,主要是聯絡一下感情,更申以唇亡齒寒之意。石勒既得臨漳,向東一發兵,就到樂陵了,朝南一渡河,距離青州也便不遠,所以樂陵和廣固合則兩利,分則兩損,怕會被石勒逐一擊破。

這本來也是王貢遊說曹嶷的理由之一,曹嶷自然滿口應承——當然啦,目前只是口惠而已,真要碰上事兒他肯不肯幫忙,肯幫多大的忙,還真不好說。

隨即郗鑒就辭別了曹嶷,南下徐方。他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年紀都很輕,一個才剛十七,一個年僅十六,亂世之中,倒是早早的就冠了,打扮得象個成年人,其實滿臉的稚氣未脫。路上周翼就問郗鑒:“裴使君方奉命北伐,恢復故都,祭掃山陵,豈有余力支援河北啊?舅父此行,甚無益也。”

郗鑒還沒回答,郗邁先插嘴說:“此去淮陰,為迎叔母與阿弟也,其後乃可渡江而南,請瑯琊大王發兵救援。”

周翼撇撇嘴:“江東遙遠,豈肯發兵救援河北?便瑯琊大王有意,又豈有千裏運糧,勞師遠征之理?”

“糧秣自可由徐方供輸……”

“可笑,徐方本非沃土,今供應北伐之糧恐且不足,豈耐涸澤而漁?”

郗鑒笑著擺擺手,阻止兩個孩子的爭吵,他說:“或我建康行來,返歸淮陰,則裴文約亦已歸矣。”

郗邁不明白,就問:“叔父此言何意啊?是說此番北伐必敗,故裴使君一兩月後,便將退返淮陰麽?”

周翼插嘴道:“若北伐喪敗,徐方實力必然大損,怎可能再發兵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