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龍套的漂流奇遇(一)(第2/3頁)

怒罵過後,就問郗鑒:“郗公以為,裴景思、荀叔彥可肯棄王彭祖而來我臨漳,或者西去晉陽,輔佐我家麽?”

郗鑒略一沉吟:“若如此,則恢復司隸,破滅平陽,也多一份機會。只是不可操切,當徐徐說動之,以免為王彭祖所察覺。”

劉演說了:“我欲命人隨陶德前赴幽州,遊說二公,不知何人可遣?郗公可有舉薦麽?”

郗鑒想了一想,回答道:“範陽盧簡鞅可也。”

……

盧簡鞅名志父,是漢末大儒盧植的五世孫,因為庶出,而且相貌醜陋,所以在家族中的地位很低。他幼好刑名之學,治尚書、春秋,在所學上也跟時流格格不入,故而此前一直未能出仕。“永嘉之亂”的時候,在洛陽的盧氏一族商議逃亡去處,盧志父的堂叔盧諶本是劉琨的外甥,當然建議北投晉陽了,可盧志父素與盧諶不合,便離開族人,孤身東行,想要經冀州逃回老家範陽去。結果才走半道兒上,盤費就被盜匪給搶光了,他勉強逃得性命,流落在臨漳附近,暫靠編掃帚出售來謀生。

等到劉演占據臨漳,盧志父便前往拜謁。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太難看啦,也不會清談,故此不為劉演所喜,只是看在盧氏家門和自己跟盧諶的表兄弟關系上,才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書吏做。直到郗鑒來到三台,跟盧志父交談過幾次,覺得此人頗有才能,便向劉演推薦,劉演才提拔他做了主簿。

當下聽了郗鑒之言,劉演便即召來盧志父,要他跟著陶德一起到幽州去,拜見裴憲、荀綽,希望他可以說服那二位,放棄王浚,而轉投中山劉氏。盧志父躬身領命,劉演問他:“可須我寫一封書信與卿攜去麽?”盧志父搖搖頭,說:“此行有如竊人財物,豈可留下證據?但求將軍一章,能夠證明末吏身份便可。”

劉演當即找來一張白紙,蓋上了自己“定襄侯”的印章,交給盧志父。盧志父仔細疊好,摘下冠、幘,小心翼翼地藏在了發髻之中。

然後才找了一個熟悉北路的向導,由十幾個小兵護送陶德和盧志父北進。他們很快就進入了石勒的地盤兒,好在有劉演的信物,自然一路暢行無阻。陶德一直懸著心,吊著膽,因為裴該跟他提起過,說我與石勒仇深似海,倘若石勒知道你是我的信使,恐怕會對你不利啊……最好別見他的面,就算見了,也千萬別提是我派你去的!

好在劉演與石勒暫時還算和睦,而他派人過境前往冀州——主要是回老家中山國——也不是一趟兩趟了,普通關隘守將直接就放過去了,沒必要再去驚動石勒。因為石勒知道劉、王不和,根本不擔心劉演會去跟王浚約定什麽,還希望他派人回老家,就跟去年的劉希那樣,在中山國招招兵、鬧鬧事,給王彭祖添添堵哪。

陶德與盧志父同行多日,自然難免要談談天,對對話。原本盧志父是瞧不起陶德,不惜得搭理對方的——他雖為庶出,範陽盧氏那也是一等一的經學世家,家門或許不如聞喜裴氏煊赫,但遠在中山劉氏之上,對面卻只是個不文武夫,哪可能有什麽話說?然而終究陶德是裴該的信使,此番送信北上,到了臨漳,他得巴結著劉氏,可等離開臨漳,進而過了石勒的轄區,就該倒過來,盧志父巴結陶德啦。否則的話,只要陶德假裝無意中泄露了盧志父的身份——即便並不清楚他奉了劉演之命,要去幽州遊說裴憲和荀綽,仍然當成是普通向導——那王浚的手下能對劉演的部屬客氣麽?不逮起來直接“喀嚓”一刀,就算是難得的仁人君子了……

所以即便沒啥共同語言,盧志父也得開口,嘗試著跟陶德拉近關系。當然啦,說不幾句,話題自然會轉到裴該身上來——

“卿為裴使君部曲,自然常隨裴使君左右?”

陶德說對啊——“小人在江東,得王司馬相贈與裴使君,便從之渡江,駐兵淮陰,前後相隨,已然將近三年了,甚少遠離。”

盧志父趁機便問:“如此在卿看來,貴使君何如人也?”

陶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家使君乃當世人傑、天下英雄也!”

部曲說自家主公的好話,那本是情理中事,相反,若是一離開主公身邊,就跟人大倒苦水,反而比較罕見罕聞。真要是那樣,盧志父也就不用繼續問下去了,裴該必然不堪到了極點。只是光泛泛的好話,並不能使盧志父滿意,因而追問道:“何以如此認定?裴使君性情若何,平素有何事跡?卿請備悉道來。”

正如郗鑒所說,裴該既然與祖逖相交,那就天然跟劉琨屬於同一陣營,是劉演的同盟,雙方說近不近,說遠可也不太遠——關鍵在於,並沒有什麽強大勢力橫插在中間——很可能將來必須守望相助,所以作為臨漳之臣,盧志父對於裴該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有多大能為,必然是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