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涼水(第3/3頁)

當年秦軍先取河西地,繼而渡過黃河,進入河東,逼得魏國把都城從安邑遷去大梁,等於把一側的墻給堵嚴實了,光剩下函谷關一道小門,關東聯軍根本打不進去。如今可不成,關中四垣皆破,別說劉曜可以屢屢渡河而西了,就連潼關也還在胡漢軍手裏……

那麽即便祖逖收取了河南地,也不等於解除了長安的威脅,劉曜可以放棄潼關,繼續從北路往攻啊。

因而裴該說了,劉聰、劉曜很可能不管祖逖,而繼續猛攻關中——除非劉琨南下,直接威脅平陽,但若劉琨有此等實力,他早就可以動手啦,何必等到祖逖北進?而即便劉曜暫退,或者北禦劉琨,或者南敵祖逖,關中卻也不見得就會發兵呼應——

“南陽王(司馬保)大都督陜西諸軍事,然而屯兵上邽,並不前出禦敵,則彼與索巨秀不和,可以知矣。若劉曜暫退,索巨秀必與南陽王相爭,哪還有余暇呼應祖君?”

卞壸聞言,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國家多難,朝臣亦各齟齬,遂使胡賊坐大,此莫非天意乎?!”

裴該冷笑道:“天意或欲亡晉,但必不亡華夏!”頓了一頓,瞅瞅卞壸,貌似對方沒把“亡晉”二字太放在心上,這才繼續說道:“朝臣齟齬,非止索巨秀等輩。前此我與祖君北渡擊賊,建康卻少給資供,則瑯琊王之心不問可知矣。若祖君入河南,索巨秀即不呼應,亦必請天子厚加封賞,則建康必怒,若即召還祖君,如何處?”

祖逖越靠近關中,則在政治上就會越傾向於長安政權——人那兒終究有正牌天子在啊——你覺得建康政權會對此無動於衷嗎?祖士稚是從江東出去的,在王導那些人看來,若無我等資供,你哪來的今天?是,我們是沒給你什麽物資,但最初的名份是我們給的呀,當初若是堅決不肯放你北渡,長安能夠得到你這一支強力外援嗎?

司馬睿為左丞相,大都督陜東諸軍事,照道理來說,對於兗、豫方面的軍事主官,他是有資格不經天子首肯便加以替換的。在原本的歷史上,司馬睿登基後,就任命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兗豫並雍冀六州諸軍事、司州刺史,出鎮合肥,比祖逖穩高一頭,很明顯想要搶奪兵權——祖逖之死,據說也有為此事而憂憤病重的因素存在。

卞望之原本接到祖逖的勝報而滿心歡喜,卻被裴該一連澆了好幾瓢涼水下來,不禁面色慘然:“倘真如此,誠恐國家再無復興之日了!”然後問裴該:“使君可有攘救之策?”

裴該把身子略略朝後一仰:“倒也不是沒有……卞君真欲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