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毒士(第2/3頁)

“當先興工,然後商業可行。熊君,且記住一句話:‘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

熊孝文當即站起身來,朝著裴該深深一揖:“使君之言,遠當牢記在心;使君之命,遠殫精竭慮,也要完成——使君將銅、鐵交於彭城,必將妥善經營,非止富一國也,當富全徐!”

……

在卞壸、陶侃、熊遠等人的治理下,半個徐州的生產開始逐漸恢復,並且一步步地邁向了快車道——至於虞胤,可以暫且不論。裴該心情大好,歡欣鼓舞地返回淮陰,從此就專注於軍事方面的建設。

經過一個冬天的整訓,軍屯眾已經達到了七千多人,並且形成了一定的戰鬥力。裴該就此開始擴軍,把原本的四營各擴充到七百人,此外還挑選勇健者填充自家部曲,組建起來一支百人規模的核心騎兵部隊。

部曲的首將,倒並非王導給他那十四人中的一個——啊,如今只剩下十三個了——而是從嶧山上逃過來的郗鑒殘部,由郗夫人推薦給裴該。此人姓文名朗,無字,自稱是文俶(世以小字行,人稱文鴦)之孫,文氏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東安王司馬繇族滅,文朗自稱時在繈褓之中,被舊部藏匿起來,始得活命——反正沒人作證,就連所謂救他的文俶舊部,他也指認不出來。

文朗成年後的履歷倒還相對可信一些。裴盾前任徐州刺史,招募丁壯為兵,文朗前往相投,後來還跟著裴盾投降了胡將趙固。裴盾遇害後,其部曲多為趙固所殺,文朗狼狽逃出,就跑嶧山上去跟從了郗鑒——郗鑒被蘷安所擒的消息便是他帶回來的,此人確實勇猛過人,精擅弓馬,所以才能又一次逃得了性命。

此外,裴該還完善了軍中組織結構,采取“五五制”:五人為伍,設一伍長;五伍為排,設一排長、兩排副;五排為隊,設一隊長、兩隊副;五隊為營,設一營督、兩營副、三參謀。所以他現在手裏大致有四個正規營、十個屯墾營,再加一個部曲隊,總計九千之眾。

將來還會設置五營為一軍,倘若手裏能夠捏上兩三個正規軍,裴該就有了徹底的膽氣,不但能夠守住徐州,甚至還可以挺進青州,去嘗試著跟石勒撞一下啦。

……

裴該開始爆兵的時候,荊、湘兩州的戰事仍在繼續。

自陶侃被貶,王導便把他的舊部暫時劃歸新任湘州刺史甘卓指揮。甘卓字季思,丹陽人,乃是東吳大將甘寧的曾孫,也是妥妥的南貉。按照王敦的想法,本來想就此吞並陶部,但王導卻考慮到驟然剝奪南兵為僑客所禦,恐怕會引發不必要的矛盾,也會使得江南士人疑惑、恐懼,故此還是仍以南人任將為宜。

於是春末夏初之際,王敦便命周訪、甘卓率軍,再伐荊、湘二州。

有了陶侃的前車之鑒,周訪打點起十二分精神,奮勇沖殺在第一線——他並不擔心杜弢、杜曾,擔心的是自己若也吃個敗仗,或者進軍遲緩,恐怕將會變成陶侃第二,也被那些北傖剝奪兵權,投閑置散。

周家軍首先進入湘州,陶侃舊將楊舉奉甘卓之命,擔任先鋒,於巴陵擊敗了杜弢。本欲趁勝南取長沙,杜曾卻本著唇亡齒寒之義,從北線開始對西征軍施壓。周訪佯裝敗退,卻突出奇兵,直取江陵,杜曾被迫退歸江陵,途中卻遭遇埋伏,一戰而潰,險些做了官軍刀下之鬼。

這位自封的南中郎將、竟陵太守敗得好慘,帶出去七千多人,跟他返回的不過三百掛零,軍資器械拋棄殆盡,他本人也身中數矢,好在甲胄堅固,加上皮糙肉厚,倒不算什麽重傷。一路敗逃到江陵城下,留守的王貢打開城門,策馬迎將上來。杜曾就在馬上拉著王貢的手,臊眉搭眼地道歉說:“悔不聽子賜之言,致有此敗……”

王貢字子賜,三十出頭年紀,身量頗高,四肢修長,面若冠玉,目似朗星,勉強可以算是個美男,只可惜一對吊眉毛,破壞了整張面孔的布局,瞧上去陰郁郁的,一望便不似正人君子。他當即笑對杜曾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不過折損了七千之眾、荊州精銳而已,如人斷折雙臂,幸好腿腳尚在,還不至於一命嗚呼。”

杜曾心說你這是在安慰我嗎,怎麽聽上去是在嘲諷我?但他也知道王子賜慣常這幅德性,想從他嘴裏聽到什麽好話,勢比登天還難。當下連聲哀懇道:“如今當如何處?還請子賜教我。”

王貢說了:“我本奉勸將軍,趁著官軍南攻杜弢,我等即在荊州召聚人馬,建造舟船,沿江而下,直取武昌,則官軍恐怕糧道被斷,或者被迫退兵,或者被迫招安我等。今陶士行已離江東,周士達輩與將軍並無深仇,只要賄賂王處仲左右沈充、錢鳳等人,必肯接納我等——南中郎將不易得,竟陵太守是丟不掉的。奈何將軍一戰喪盡精銳,東下已成畫餅,待得官軍擊滅杜弢,收其余眾,揮師北上,恐怕我等將死無喪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