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風調雨順?(第2/3頁)

分田數量不算很多,但對於這年月的絕大多數農戶而言,那就已經是天高地厚的恩惠啦。

自漢末大亂以來,各地戶口數銳減,即便西晉短暫的統一也未能恢復,隨即還迎來了“八王之亂”和“永嘉之變”。雖說淮陰縣遭受的兵燹並不算很嚴重,仍然地多人少,完全足夠裴該分田到戶甚至到人。這倒不是他的原創,一般大亂過後,王朝初興,官府往往會施行類似政策,用大力扶持自耕農來保障國家稅收,因為只有在連中原地區都地廣人稀的時候,這一手才可能玩得轉。

不僅如此,裴該還把剩余的大量土地直接收歸官有,打算等時機成熟了,就去長江岸邊再搜集一撥流民,全都拉過來屯墾。

這些政事,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千頭萬緒,極其繁瑣,光卞壸、周鑄等人肯定是不敷使用的,裴文約被迫也要卷起袖子來親自上陣。

此外,祖逖既已離去,裴該還必須把軍務的重任也肩負起來。此前支屈六來攻,蔣集崗喪敗,折損了小三百人,好在可以從“解放”出來的各塢堡民眾當中,以及南逃來的嶧山流民之中,重新征募,很快就補足了四營之數。十一家塢堡的丁壯,若盡數征之為兵,其數不下五千,甄隨就曾經興沖沖地向裴該建言,說都督咱們擴軍吧,卻被裴該斷然否決了。

一則尚未至秋收之期,這年月看天吃飯,最終能夠收上多少糧食來,誰都說不準,萬一兵招多了,導致糧秣不足,一旦有事,餓著肚子又怎麽能夠打仗?雖說搜掠各塢堡浮財,所獲糧秣竟達十五萬斛之多,是前一年稅收的足足五倍,但也不過萬余人一年的口糧罷了。此前為了安撫塢堡民眾,保證他們可以平安活到秋收,裴該就被迫散了五萬斛糧出去,剩下的糧食他得養四千多兵——包括祖逖那兩千人,祖士稚才入豫州,尚未站穩腳跟,糧秣仍需淮陰供應——就未必能有多寬裕啦。倘若今秋鬧災導致歉收甚至絕收,必然再度捉襟見肘。

而且裴該還打算趁勝南進,徹底把南方幾個縣也牢牢掌控在手中。首先是射陽,作為邗東屯墾地的保障,不捏在手裏他不放心啊;其次是有漁鹽之利的鹽瀆。至於再南方的高郵、廣陵等縣,距離江防太近,貿然伸手,恐怕會和建康政權起沖突,暫時還是由得他們自治吧。

因此裴該最終決定,還不如把那些塢堡農兵都暫且放歸田畝呢。只要糧食攢得夠多,將來還怕召不到兵嗎?掙紮在死亡線上,給口吃的就肯為你殺人的家夥,全天下滿處都是啊。

二則各塢堡最能打的那票人,往往受到塢堡主的厚待,既殺其主,復用其卒,危險系數不小,一旦混亂了軍心,再想收拾就很難了——更怕還沒等收拾,就會發生嘩變。而且即便不征之為兵,裴該仍然不放心把他們留在縣中,幹脆全都集合起來,約摸七八百人,命高樂帶兵押著,趕到西線去交給祖逖。

人離故土,萬事為難,而且家眷都在裴該的掌控之下,想要有所異動就更難下決心了。再者說了,祖士稚一世之雄,難道還收拾不了這些家夥嗎?因此裴該一腳就把這個皮球踢給了祖逖,相信祖逖不但不會惱火,反倒會美滋滋地把球接下來——我正好缺兵哪。

工作雖然繁忙,裴該幾乎連晚睡晚起的習慣都被迫改變了,夜半才眠,日出便自然清醒,滿腦子都是今天還有多少活兒要幹……連人都幾乎累瘦了一圈。但他的心情卻比從前要輕松得多,因為根據北往青州的探子回來稟報,石勒已然渡過了黃河,直奔鄴城——哦,如今該叫臨漳——方向而去。

石勒一走,裴該周邊便再無強敵。南方的建康政權,暫時還並沒有撕破臉皮,不至於發兵來攻;而至於青州的曹嶷,坐守之輩,有何可懼啊?只要天下大勢與他印象中的並不發生太大改變——象祖逖北伐提前,石勒建基延後,郗道徽被擒之類的變動,他還承受得起——那麽自己起碼有兩到三年的安全時間,可以坦坦地跟淮南種地啊。一旦積攢起來近百萬斛糧食,到時候登高一呼,必然望風景從,可以眨眼間就爆兵數萬。哪怕只是草草訓練三五個月,這幾萬兵馬也足夠橫行一方了。

起碼可以不用再瞧王氏兄弟的臉色,而且說不定反過來,他們還得上趕著過來巴結自己,以防自己揮師南渡。

……

轉眼間,幾個月的時光匆匆而過,裴該終於收到了建康的回復,司馬睿在信中——草稿應該不是王導擬的,就是庾亮擬的——好言撫慰,表態說裴文約你應當接受天子之詔,為天子保障淮上。當然啦,字裏行間也隱約透露出來另一重意思,那就是如今瑯琊王受拜為左丞相、大都督陜東諸軍事,所以文約你這個青徐都督得歸瑯琊王節制,慎勿與朝廷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