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時不我待(第2/3頁)

“糧秣尚不足備,何以如此操切?”不會是你不知道從何種渠道,瞧見了我們的秘密賬本了吧?

祖逖答道:“時不我待啊。”隨即就請裴該取出地圖來,他指點著說道:“今劉越石已摧破劉粲軍,復奪晉陽,胡虜喪敗,再無力以統合兗、豫,我正好趁機奪占之。若能得兗、豫而守,強過這廣陵何止百倍?得兗、豫即可聯絡荀司空(荀藩),謀復故都。時機若然錯失,待劉聰等恢復兵力,再欲西進,恐怕事倍而功半……”

隨即說道:“我只將二千兵去,余皆留與二君守備淮陰。糧秣亦不必多,足敷三個月資供即可。今已收鹽瀆的鹽場,可負鹽至兗、豫糴買之——彼處亦多塢堡,必有忠義之士,糧秣物資,當不虞匱乏……”

他執意要走,裴該和卞壸反復勸說,卻始終無法說服他。但是祖逖看他們這種態度,最終也只好承諾,說倘若戰事不利,或者物資難以籌措,我絕不死扛,肯定掉頭回來——純當跑遠一點去剿匪練兵了吧,讓士卒們見見真的戰場是啥樣的。

卞壸本來就不是一個很能說會道之人,很快便理屈詞窮了,只得轉過頭去,注目裴該。裴該沉吟良久,又反復觀察祖逖的表情,他估摸著這回……就連我也攔不住祖士稚了……也好,我這裏有一步規劃已久的棋,祖逖不走,便無法落子。

於是豎起三枚手指來,對祖逖說:“倘若祖君能夠允我三事,我等便任由祖君西去。”

“文約請講。”

他們雖然算是盟友,但終究裴該掛著徐州刺史、都督徐方軍事的頭銜,倘若沒有他的允許,祖逖西行之道必難暢通。往小裏說,裴該、卞壸扣著糧草物資不發放,難道祖逖還能動兵搶奪不成嗎?往大裏說,裴該一封書奏到建鄴,說祖逖不從軍令,擅自動兵,說不定司馬睿、王導之流就真能直接剝奪了祖士稚的官職,甚至於宣布他為叛逆,如此則喪失了大義名份,祖逖還怎麽可能在兗、豫二州站得住腳?

所以啊,就怕你們不答應,還真不怕你們提條件。

裴該先曲起一枚手指,說:“兗、豫目前尚是空談,淮陰卻為我等實有,倘若淮陰不守,祖君後援斷絕,行無所恃,我料喪敗可期。故此只許君帶兩千軍西向……”

祖逖點頭,說這沒問題,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剩下大概一千來人,全都留給你們防守淮陰縣。人數雖然不多,但萬一遇險,仗著城防堅固,縣內各塢堡危急時也能湊出一兩人千人來協防,守住淮陰一兩個月應該問題不大吧?大不了我再折回來相助便是了。

就目前而言,距離廣陵最近的強悍勢力,那就只有正在青州對陣的石勒和曹嶷了。曹嶷勉強自保,估計既無意,也無力南下,咱們唯獨要擔心的只有石勒。石勒所部,僅勝兵就不下十萬之眾,倘若起意謀奪徐州,哪怕我不走,咱們聚兵一處,恐怕都難以抵禦。

然而石勒兵馬越多,行動起來就越是困難,因為物資消耗量實在太大了。所以祖逖也曾多次遣人秘密北上,去徐州北部甚至青州地區,打探石勒的動向,看他會不會趁著秋收,有大舉南侵之意。但就目前看來,石勒並無此心,他主力在樂安、北海之間與曹嶷對峙,遊軍四出,搶掠錢糧,最東進入陽城郡,最南也不過才剛踏入瑯琊國北部而已——雖然已入徐州,距離淮河可還五百多裏地哪。

祖逖指點著地圖,詳細地對裴該、卞壸分析北線局勢,他說石勒若是遣輕騎南下,你們固守淮陰縣城,只要不膽怯,不落跑,也沒有太大的失誤,退之應該不難。而若石勒全軍來侵,行動速度必然紓緩,而且於路的糧秣消耗太多,只怕還沒走到地方,就會因為糧盡而士氣渙散,難以為繼了。

“故此我才計劃,開春後再揮師西進。石勒若欲舉軍南下,必待秋後之期,今冬不來,卿等便可無憂了……”等明年秋收以後,你們再擔心不遲。

裴該注目地圖,揉著自己的下巴,心裏把張賓張孟孫咒罵了好幾遍。他心說你不是要建議石勒北取鄴城,占據邯鄲、襄國,在河北立足的嗎?怎麽能讓他頓兵於廣固堅壘之前,跟曹嶷糾纏不休呢?你們究竟啥時候才肯走啊!

倘若石勒奔了河北,距離廣陵十萬八千裏遠,那裴該就一點兒都不用擔心了。曹嶷守成之輩,毫無遠謀,正如祖逖所說,他是不大可能南侵的,撐死了派兵到城陽、瑯琊境內打打草谷而已。如此一來,裴該、卞壸起碼可以有兩三年的時間種地、積聚。

因而裴該才到淮陰,就寫信給程遐。胡軍之中,能夠影響到石勒決策,而跟裴該也多少有點兒交情——雖然可以說是打出來的表面上和睦——之人,除張賓外就只有程遐程子遠了,想要牽絆住石勒的腳步,裴該當然不敢再去找張賓,但可以嘗試著跟程遐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