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西班牙的攻略和哥特王國的覆滅(709—714 A.D.)(第4/5頁)

他與謹慎而又驍勇的狄奧德米爾[388]簽訂了一份最早的條約,可以表現出那個時代的禮儀和政策:

阿蔔杜拉茲為穆薩之子和納西爾之孫,現與哥特君主狄奧德米爾,立誓同意簽訂和平條約。奉大仁大慈真主之名,阿蔔杜拉茲按下列條件給予對方和平:其一,狄奧德米爾的公國不會受到任何騷擾和幹涉,基督徒的生命財產、妻子兒女以及他們的宗教信仰和寺廟聖所,都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和侵犯;其二,狄奧德米爾應毫無條件地交出他的八座城市,即奧裏韋拉、瓦倫托拉、阿利坎特、莫拉、瓦卡索拉、比格拉(現在的貝哈)、奧拉(即奧普塔)和洛卡;其三,他不應幫助或款待哈裏發的敵人,如果知道他們敵對的企圖,應就所了解的狀況忠實地知會我方;其四,他本人以及每一位哥特貴族,每年要付1枚金幣、4份小麥、等量的大麥以及一定比例的蜜、油和醋,他們的家臣每位按課稅的標準折半征收。時為伊斯蘭教紀元94年雷吉布聖月4日,經過4位伊斯蘭教徒的證人簽名副署。[389]

狄奧德米爾和他的臣民受到仁慈的對待,這是極其罕見的事,但是貢金的比率在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之間浮動,按照基督徒順從或倔強的程度而定。[390]在這一次巨大的變革之中,狂熱宗教分子出於世俗或信仰的激情,制造出很多局部的災難,有些教堂被新的禮拜儀式褻瀆,有些聖徒遺骸或聖像與邪惡的偶像混為一談,有些人被視為叛徒遭到屠殺,有一個市鎮(位於科爾多瓦和塞維爾之間,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被夷為平地寸草不留。然而我們如果比較西班牙被哥特人入侵的狀況,或是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國王收復失土的情景,就會對阿拉伯征服者的節制和紀律大為贊賞。

穆薩晚年時才建立偉大的勛業,為了掩飾自己的年齡,就用紅色粉末來為灰白的胡須染色。然而他喜愛戰爭的行動和光榮的事業,心中燃起年輕人熾熱的火焰,把據有西班牙當作建立歐洲王國第一階段的工作。他要在海上和陸地整備一支實力強大的武力,再度越過比利牛斯山,在高盧和意大利滅絕法蘭克人和倫巴第人早已衰弱的王國,登上梵蒂岡的祭壇宏揚唯一真主的信念,再從那裏去征服日耳曼的蠻族,沿著多瑙河從源頭順流而下抵達黑海,推翻在君士坦丁堡的希臘或羅馬帝國,從歐洲班師回到亞洲,把他新獲得的疆土與安條克和敘利亞行省連成一體。[391]

他那好大喜功的冒險行動或許很容易執行,然而就凡夫俗子看來必定太過放肆,他所依賴的上司和受他役使的下屬,立刻聯想到這位沉浸於幻想的征服者是否別有用心。塔裏克的友人到處述說他的服務狀況和所受到的冤屈,終於產生了效果,大馬士革宮廷對穆薩的處置加以責備,他的意圖也讓人產生懷疑。最早提出的邀請被他很順從地接受,但他一直拖延返國的時間,哈裏發瓦立德就用急迫而斷然的傳喚加以譴責。宮廷一名勇氣十足的信差來到加利西亞,進入他設在盧戈的營地,當著薩拉森人和基督徒的面,一把抓住他所騎馬匹的籠頭。他從小養成忠貞的天性,或部隊的要求教導他要善盡服從的責任,他的敵手奉命被召回,使他的罷黜獲得相當的安慰,兩個兒子阿蔔杜勒和阿蔔杜拉茲,被授予的兩個重要任命也獲得批準。

穆薩從休達回到大馬士革,這是一段路途遙遠的凱旋之旅,展示出阿非利加的戰利品和西班牙的財富,400名哥特貴族裝飾著黃金的高冠和綬帶,在行進的隊伍中顯得特別突出。男性和女性俘虜經過計算有1.8萬人,也有人說是3萬人,選擇的標準是高貴的出身或美麗的容貌。他剛剛抵達巴勒斯坦的太巴列,就接到索利曼派信差送來哈裏發患病有生命危險的消息,索利曼是他的兄弟也是推定繼承人,希望能靠著雄壯的勝利行列為自己的繼位增加砝碼,建議他不妨停留觀望。萬一瓦立德康復,穆薩的遲疑延誤會被視為犯罪的行為,於是他繼續行軍,等他到達時發現一個仇敵坐在寶座上。在審判中,他要面對態度偏袒的法官和深得民心的敵手,將他罪行的判定為虛榮奢華和謊言欺騙,罰鍰20萬枚金幣,使他一貧如洗,或證明他的貪財好貨。

塔裏克受到不當的處置,同樣的羞辱報復在他的身上,這位年老的指揮官在公開受到鞭打以後,烈日之下在皇宮的大門前面站了一整天,後來以前往麥加朝聖的虔誠名義,獲得較為體面的放逐。哈裏發的憤怒在穆薩的落敗後得到滿足,他最大的恐懼是要根絕穆薩勢力龐大而又受到傷害的家族。宮廷對阿非利加和西班牙可以信任的下屬和仆役,同時秘密而迅速地發布了一份處死的判決,如果不考慮實質的內容,僅就形式而言,正義已被血腥的行動取代。在科爾多瓦的清真寺或皇宮,阿蔔杜拉茲被密謀者用劍殺死,他們指控總督對皇室的地位有染指之心,同時他與羅德裏克遺孀伊吉羅娜的婚姻引起民眾的反感,對於基督徒和穆斯林的偏見來說這都是冒犯的行為。敵人運用極端殘酷的方式,把兒子的頭顱送到父親那裏,附帶一個侮辱性的問題,他是否能辨識出叛徒的容貌?他用氣憤填膺的聲音喊道:“我當然認得出他的面容,我知道他清白無辜,我詛咒那些害他的人會落得同樣的下場。”穆薩的年齡和絕望使他無懼於君主的力量,在喪子的悲痛中死於麥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