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貝利薩留光復羅馬及被召回後羅馬再度失守(547—549 A.D.)

羅馬很快在一次作戰行動中被光復(公元547年2月),要是從這件事的結局來看,一般人會批評貝利薩留是倉促行事或英雄主義。等到托提拉離開以後,羅馬的主將率領1000名騎兵從海港出發,消滅阻擋他前進的敵軍,帶著憐憫和尊敬的心情訪問已成鬼域的永恒之城,決定要維持這一在世人眼裏重要的據點。他把旗幟豎立在卡庇多的神殿,集結麾下絕大部分的軍隊,用熱愛家園的情感和獲得食物的希望,召喚原來古老的居民。他第二次將羅馬城的鑰匙呈獻給查士丁尼皇帝。他加強各項工作:已經被哥特人拆除的城墻,用簡陋和不同的材料趕緊修復;填平的壕溝重新被挖開;在大道上面遍撒鐵釘[394],用來戳傷馬匹的足部;新的城門無法盡快獲得,配置最英勇的士兵構成斯巴達式的防壁[395],來保障進出通道的安全。等到25天的期限過去,托提拉從阿普利亞以急行軍回師羅馬,報復他所受的傷害和羞辱。貝利薩留已預料到他會到達。哥特人發起三次全面攻擊都被驅退,損失了一批部隊的精英分子,皇家的標志幾乎落到敵人的手中,托提拉如雷貫耳的名聲連同軍隊的運道,全都居於下風。無論羅馬的主將能施展多大的本領和勇氣,還是敵不過查士丁尼要結束這場戰爭的決心。雖然查士丁尼在開始時野心勃勃,最後還是要放棄。像這樣一位怠惰而又無能的君王,藐視他的敵人,忌恨他的奴仆,延長了意大利的災禍。

經過很長一段平靜期,貝利薩留奉命在羅馬留下足夠的守備部隊,自己率軍前往盧卡尼亞行省,當地居民受到正統教會宗教狂熱的煽動,已掙脫阿裏烏斯教派征服者所強加在身上的枷鎖。在這場不夠光彩的戰事中,對付蠻族所向無敵的英雄,竟然因手下軍官的延遲、抗命和怯懦大敗而逃。他在克羅托納的冬營中休養生息,為了確保安全,盧卡尼亞山地的兩條通路都派騎兵把守。不知是發生叛逆還是實力薄弱,哥特人急速進軍毫無阻擋,幾乎使貝利薩留沒有時間逃到西西裏海岸。之後,他終於集結起一支艦隊和軍隊用來解救羅薩諾[396],這個堅強的城堡離西巴裏斯的廢墟有60個弗隆,盧卡尼亞的貴族以此地為庇護所。在第一次的攻擊行動中,羅馬部隊為一場暴風雨所驅退。第二次他們再接近海岸,但是看到小山上滿布弓箭手,登陸的地點有成列的長矛在嚴密防守,哥特國王急著要展開會戰,意大利的征服者發出退兵的信號,繼續處於落魄、羞辱和消極的境地。這時安東妮娜已被派到君士坦丁堡懇求援軍,等到皇後死後,才獲得允許讓他回師意大利。

貝利薩留最後五次戰役可以減輕競爭對手的妒恨,過去他那萬丈光芒的榮譽不僅眩人眼目,連帶也傷害到了別人的利益。他現在非但沒有從哥特人的手裏拯救意大利,反而像喪家之犬在海岸一帶徘徊不去,既不敢向著內陸進軍,也不接受托提拉一再氣勢淩人的挑戰。然而還是有極少數人能夠就事論事,如果拿執行任務的工具來比較,認為與他運道極盛時期相比,也就是當他將兩位被俘的國王送到查士丁尼寶座的前面時相比,這時候的他更能被稱為登峰造極的兵學大師。貝利薩留的驍勇從未因年老而衰退,獲得的經驗使他的智慧更加成熟,但是至高的美德無論是仁慈還是公正,有時都會屈服於艱困的現實。皇帝的吝嗇或窮困迫得他偏離正道,當初他就是用寬和的施政取得意大利人的敬愛和信任,然而現在卻因要維持戰爭,而使拉文納、西西裏以及帝國所有忠誠的臣民生活在高壓之下。對希羅底安的起訴過於嚴苛,這名受到冤屈或是自覺有罪的軍官就把斯波萊托拱手讓給敵人。安東妮娜的貪婪主宰一切,雖然有時會為愛情而轉變,但現在她卻已經完全成了錢財的奴隸。貝利薩留向來非常清楚,在一個腐化和墮落的時代,財富能夠支持和裝飾個人的功勛。我們當然不能認為,將一部分戰利品作為自己的報酬,就會玷汙服務公眾的榮譽。這位英雄逃過蠻族的刀劍,但是陰謀分子[397]的匕首卻在等待他的歸去(公元548年9月)。

在從戰爭中獲得財富和榮譽的這群人當中,阿塔班曾經懲罰阿非利加的暴君,現在怨恨宮廷的忘恩負義。他渴望得到皇帝的侄女普麗傑克塔,她也願意回報拯救性命的恩人,但是虔誠的狄奧多拉認定他前次的婚姻是兩人結合的障礙。高傲的普麗傑克塔身為皇室後裔,為讒言所激怒,阿塔班以獻身軍旅而感到自豪,證明他有能力做出大膽而血腥的行為。只有查士丁尼的死亡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只是陰謀分子延後了執行的時間,一直等到貝利薩留在突然的狀況下被解除武裝,毫無奧援只身留在君士坦丁堡才動手。想要破壞他那根深蒂固的忠誠根本毫無希望,而且他們畏懼這位老將為了報復或應該說是主持正義而登高一呼,這樣一來色雷斯的軍隊就會懲罰這些兇手,犯罪的成果或許會全部被他安然坐享。時間的延後容易產生差錯,會因良心不安而認罪。元老院譴責阿塔班和他的幫兇,極為仁慈的查士丁尼將他們軟禁在皇宮中,後來又寬恕這種企圖弑君篡位的重大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