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基督教修道院的各種規章制度和生活方式(第2/3頁)

想成為僧侶的候選人渴望達到福音書所要求的貧窮美德,在第一次進入共同生活的教會中時,必須放棄獨占任何私產的念頭,甚至連名義上都不允許。[276]同教兄弟一起勞動,這種責任被當成悔罪和鍛煉的方式加以贊揚,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們每日賴以糊口的活動。[277]勤勞的僧侶會在森林和沼澤邊開墾出一個菜園或一片田地,靠著他們的雙手耕種,極有成效。他們樂意服行奴隸和雇工的勞役,還有幾種用來滿足服裝、器具和住屋需要的行業,一個大修道院都能自行辦理。修院的學習絕大部分是為了加深迷信的程度,而不是驅散迷信的濃霧。然而,有些學識淵博的個人出於求知的欲望或宗教的熱誠,會深入研究神學甚至是瀆神的科學。後代懷著感激之心承認他們的善舉,筆耕不輟保存希臘和羅馬不朽的文獻,並且將這些名著廣泛流傳到世界各地。[278]但是那些出身卑微的僧侶,特別是在埃及,他們勤勞的工作是制造各種木屐,或者用棕櫚葉片編成草墊和籮筐。要是內部人員過多而無法全部安排工作,就會派出去做生意來維持僧侶社區的需要。塔本和蒂巴伊斯的修道院都有船只,沿著尼羅河順流而下,可以抵達亞歷山大裏亞。在基督徒的市場上,像這類身份神聖的工人,更增加了他們勞動的價值。

但體力勞動的需要逐漸被另一種情況取代了,新加入的僧侶期望將財富托付給聖徒,決心要與聖徒終身為伴。而在極為有害的法律縱容之下,他們獲準在未來接受捐贈和遺產,而且可以自行使用。[279]墨拉尼阿捐獻了300磅重的銀盤,保拉為贊助心儀的僧侶所欠下的龐大債務。這僧侶把禱告和悔罪的功德,全歸之於一個富有而又樂善好施的罪人。[280]知名的修道院不停擴大到鄰近的鄉村和城市後,擁有的地產與日俱增,就是偶發的意外事件也不會使財富減少。在制度建立後頭一個世紀,不信上帝的佐西穆斯帶著惡意表示,基督教僧侶為照顧窮人利益,使得社會大多數人都淪為乞丐。只要他們還保持原有的熱忱,就會不負所托親任慈善事業忠誠的管事,但經手太多的金錢會敗壞他們的紀律,逐漸擺出富豪的高傲姿態,最後縱情於奢侈花費。他們公開的靡費可以用宗教儀式的排場作為借口,還有更正當的理由,那就是要為不朽的修院興建經久耐用的住所。但每個時代的教會都會對不守清規的僧侶提出指控,他們不再記得戒律的要求,全心全意追逐塵世的虛榮和情欲的樂趣,這些都是他們誓言棄絕的身外之物。[281]而且他們很可恥地揮霍教會的財富,這些是創始者和後人經過歷代的辛苦累積而得的。[282]這種自然的墮落過程,從痛苦危險的善舉淪入人類普遍存在的惡行,這狀況在一個哲學家看來,是必然的結果,因而無法激起他的悲傷和憤怒。

早期僧侶的生活要在悔罪和孤獨中度過,在不受幹擾的狀況下所有的時間都被排滿各種工作,積極行使合理的社會職能。不論什麽時候獲準踏出修道院的範圍以外,都會有兩個帶著猜忌之心的隨伴陪同,相互監視並伺察彼此的行為,回來以後要立即忘掉在塵世的所見所聞,更不許向他人提起。信奉正統教義的外來客人,在隔離的房舍接受親切的款待,但是與客人之間危險的交談只限於經過挑選的年長僧人,他們的言行謹慎而且信仰堅定。除非有僧人在場,否則身為修院的奴隸不能接受朋友和親戚的來訪。要是有人拒絕與親人見面或交談,使年幼的姐妹和老邁的雙親痛苦萬分,就會被視為無上美德而受到眾人的推崇。[283]僧侶在一生中沒有知心之交,所處的群體完全是在偶然狀況下形成,就像出於外力和偏見被囚禁在同一個監獄裏。遁世的狂熱信徒很少有思想和情感可以與人溝通,須由院長特許,決定他們相互訪問的次數和時間。他們在寂靜之中用餐,全部都包著頭巾,彼此不能親近交談,甚至到了視而不見的程度。[284]學習可以解決孤獨的痛苦,但是修院的社會充滿農民和工人,過去並未受過教育,無法進行任何啟發思想的學習。他們可以努力工作,但是追求精神完美的虛榮使他們輕視靠體力的勞動。要是引不起個人的興趣,勤奮就會變質成為怠惰無力。

白天他們在個人的私室裏按照每個人的信仰狂熱程度不同,來決定是用高聲禱告還是默禱來度過。他們在傍晚集會,夜間被叫起來參加修道院的公開禮拜儀式。埃及晴朗的天空很少被烏雲掩蓋,準確的時間完全由星辰的位置來決定。每天兩次響起粗獷的號角或喇叭聲,作為敬神禮拜的信號,打破沙漠地帶無邊的寂靜。[285]睡眠是不幸的人們最後的庇護所,甚至連這個也受到嚴格的限制。僧侶的空閑時間非常沉悶,沒有任何要處理的事務,更沒有消遣作樂的閑情。就在每天結束之前,總要抱怨太陽的移動何其緩慢。[286]在這種了無生趣的情況下,迷信還要追逐和折磨極為可憐的信徒。[287]他們在修院中所能得到的那一點休息時間,還要被延時的懺悔、瀆神的疑慮和犯罪的欲念所幹擾。他們把一切自然的沖動都視為無可赦免的原罪,只能在永遠冒著烈焰的無底深淵邊緣顫抖不已。這些可憐的犧牲品長期在疾病和絕望的痛苦中掙紮,只有瘋狂或死亡才能使他們獲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