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宦官優特羅皮烏斯的弄權與亂政(395—399 A.D.)

哥特人的叛亂和魯菲努斯的敗亡是阿爾卡狄烏斯和霍諾留統治期間最早發生的重大事件,它們之間有密切關聯,在西方歷史上占有重要一頁。優特羅皮烏斯[390]是君士坦丁堡皇宮的宦官總管之一,很顯然,他已經繼承了那位傲慢大臣的地位。他對摧毀魯菲努斯的命運不遺余力,也將重蹈魯菲努斯惡行的覆轍。宮廷所有發布的命令都要獲得他的首肯,下屬的馴服和逢迎更助長了他對國家法律的藐視,有時連習俗也不放在眼裏,這樣做當然比較困難和危險。

阿爾卡狄烏斯那些最弱勢的前輩君王在位時,宦官的統治在私下進行,幾乎不見蹤影。他們暗示自己是國君的親信,但表面上的功能還是限於奴仆的服務,掌管著皇帝的服飾和寢宮。他們用低聲細語指揮禦前會議的進行和決定,用惡意的建言摧殘顯赫市民的名聲和前途,但絕不敢站到帝國的前台,或是公開玷汙國家的榮譽。優特羅皮烏斯是宦官之中第一號角色,竟敢出任羅馬的高官和將領,當著忸怩不安的元老院議員的面,登上法庭宣布判決,或是高談闊論發表意見,有時全副武裝騎在馬上,像一個英雄那樣率領部隊出征。這種不顧習俗和禮法的行為,顯示出意志薄弱和不遵法度的心態。同時優特羅皮烏斯沒有建立不同凡響的功勛,也無法展現高人一等的能力,無從彌補愚蠢和惡劣的圖謀所帶來的缺失。從他過去的經歷來看,既沒有從事法律的研究,也沒有投身軍旅的磨煉,他的一切作為都是空費力氣,不僅笨拙可笑,而且毫無成效,看在旁觀者的眼裏不禁對他產生藐視之心。

哥特人曾表示出他們的想法,希望羅馬軍隊經常由這種將領來指揮。這位大臣的名字只能引起嘲笑,作為一個公眾知名的人物,不僅讓人感到可恨,更讓人感到可悲。阿爾卡狄烏斯的臣民想起這個殘疾而又老朽的宦官,[391]竟然非常邪惡地模仿大丈夫的行為,心中真是大為光火。他出生在卑賤的奴隸家庭,進入皇宮服務以前,經常被轉手出售伺候上百個主人,在低賤而可恥的喪葬職業中耗盡青春活力,到了老年終於能夠獲得自由擺脫窮困。當他那令人蒙羞的故事在私下的談話中到處流傳甚至是被誇大時,各種非凡的榮耀卻被奉承者拿來滿足他的虛榮心。不論材質是黃銅或大理石,優特羅皮烏斯的雕像豎立在元老院、首都和行省,裝飾著文官和武職各種功業的標志和圖形,題獻的名銜是君士坦丁堡第三位奠基者,看著真是令人汗顏。他被擢升到象征著元老重臣的大公位階,這個頭銜起初在法律意義上通常都被授予皇帝的父親。就在4世紀最後一年,一個宦官也是一個奴隸汙辱了執政官的榮名。不過,像這樣怪異而又奇特的驚人之舉[392],倒是引發了羅馬人的厭惡之情。西方拒絕承認這位陰柔奢靡的執政官,把他看成是共和國史上難以磨滅的恥辱。優特羅皮烏斯的共治者是一個學識淵博受到尊敬的官員,[393]但絲毫沒有令人聯想起布魯圖斯和卡米盧斯,足以說明兩種不同的施政之道。

魯菲努斯膽大妄為,優特羅皮烏斯更為嗜血及熱衷於報復;同時宦官的貪婪並不亞於統領無饜的胃口。[394]高居上位的壓迫者靠剝削百姓發財,優特羅皮烏斯把這些人整垮,將他們的產業據為己有,滿足他的貪財個性。如果僅僅如此,倒不致引起嫉妒,也不會產生不公正的行為。但是到了後來,那些合法繼承和勤勞工作所獲得的財富,也被他運用掠奪手段加以染指,這種勒索的方式經常實施,並不斷改進。克勞狄安對公開拍賣各種職務的狀況,有極為生動而詳盡的描述:

虛弱不堪的宦官(諷刺詩人的這種說法讓人發出會心的微笑)只會受到貪婪的鼓舞,用一只奴性的手像可憐的小偷一樣打開主子的錢櫃,現在已經變得富可敵國。這個帝國可恥的掮客,把羅馬的行省從海姆斯山一直到底格裏斯河,都拿來明碼標價,好朋比分肥。有個人當上亞細亞代行執政官頭銜的總督,付出的代價是他的莊園;另一個人用妻子的珠寶買到敘利亞。第三個人很沮喪只能用父親的產業換到比提尼亞的統治權。在優特羅皮烏斯戒備森嚴的辦公室裏,有一張很大的圖表可以公開參閱,上面標明行省不同的價格。本都、加拉太和呂底亞的價值有很大的差異,能很清楚地區分出來。想得到呂底亞只要花幾千金幣,但是富裕的弗裏吉亞需要的金額就要多得多。宦官期望能用社會不良風氣做借口掩飾自己的醜行,由於他已經出賣自己的人格,就想把其他人的人格全部賣掉。在激烈的競爭之下,人格就在天平的臂上搖擺不定,這裏關系著行省的命運和前途,直到砝碼的重量使天平傾向一邊,心情在公正的判決時仍舊緊張萬分。(氣憤不已的詩人繼續說道)上面所說的狀況,就是羅馬人的英勇無敵所收獲的成果,那是安提奧庫斯的失敗和龐培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