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勝利女神祭壇的請願和異教的爭論(384—388 A.D.)

羅馬元老院內的基督徒是少數派,[92]對於多數異教徒所贊同的議案,盡管會褻瀆至高的神卻完全合法,他們只能靠拒絕出席來表達反對的立場。會議在宗教狂熱的煽風點火之下,追求自由權利的行動開始死灰復燃,而且形成燎原之勢。經過提案表決陸續派出四個負一時物望的代表團,[93]前往帝國的宮廷申訴祭司階層和元老院的苦衷,請求重建勝利女神的祭壇。元老院將此重要任務交付給能言善辯的敘馬庫斯[94],他家財萬貫而且出身高貴,在政府曾經擔任過阿非利加總督和本市的郡守,還兼任大祭司和鳥蔔官的神聖職務。敘馬庫斯的胸懷充滿宗教狂熱,激起復興異教的理想,但他在宗教上的敵手,認為他空有精明的才幹和高尚的德行,終將一事無成,不免為他感到惋惜。[95]演說家呈送給皇帝瓦倫提尼安的請願書現在仍然留存著,他本人清楚自己承擔的任務極為艱巨而危險,盡力避免提到可能觸及君主宗教信仰的問題,只是謙卑地宣稱祈禱和乞求是他唯一的武器,完全用修辭的技巧來表達自己的觀點,至於是否合乎理性的要求已經在所不計了。

敘馬庫斯想用展現勝利女神所代表的象征,來誘使想象力豐富的年輕君主對其產生興趣。他暗示每年所需的用來祭祀神明的款項微不足道,就皇帝慷慨和豁達的作風,根本不值一提。但他懇切地表明,羅馬的獻祭活動要是不用共和國的名義支付費用,便無法獲得神的賜恩和成效。他甚至連懷疑論也拿來為迷信做辯護,宇宙的浩瀚無邊以及不可理解的奧秘,實非人類所能探索於萬一,理性無能為力時,只有聽任習慣的引導。每個民族遇到軍國大事似乎都會審慎思考,但實際不過是忠實依循經過幾代人考驗的各種認識和儀式。要是在這麽多代的時間裏享受著榮耀和興旺,而且虔誠的人民經常獲得在神壇前祈求來的賜福,那就應該堅持以往正確而有益的做法,不必輕易涉足未知領域可能帶來危害的變革。努馬的宗教信仰通過時間的考驗,獲得卓越成就,居於極為優勢的地位,不可輕言放棄。就連主宰羅馬命運的守護神,也被演說家請到皇帝的法庭來為自己辯護,這位德高望重的貴婦人說道:

高貴的君王和帝國的元首,請憐憫尊重我已經衰老的生命,讓虔誠的生命度過最後那段不受幹擾的歲月。既然我並不後悔,那就讓我繼續奉行古老的儀式吧!既然我生而自由,那就允許我繼續遵循熟悉的制度吧!是這個宗教把整個世界置於羅馬的法律統治之下,是這些儀式把漢尼拔和高盧人驅出我們的城市和神廟,而到了如我這樣鬢白如霜的年紀,難道還要忍受如此不堪的羞辱?我對新的體制一無所知,然而還是要我接受;但是我非常清楚,對古老事物的改變,都會喪失榮譽,成為可恥的行為。[96]

人民的恐懼補充了謹慎的演說家隱匿未發的見解。衰亡的帝國受到災難的折磨和威脅,異教徒一致將它歸罪於基督和君士坦丁的新教。

但是,米蘭大主教立場堅定而手法高明,竭力使皇帝反對羅馬辯護人虛妄的說辭,敘馬庫斯的希望成了一片泡影。安布羅斯在這場爭辯中不惜放下身段,運用哲學家的語言很輕蔑地問道,羅馬軍團驍勇善戰而且軍紀嚴明,所以才能百戰百勝,為何要歸功於憑著想象、目不可見的力量。他同時嘲笑過分尊重古人的做法只會妨礙到技藝的進步,使人類回歸到原始狀態。接著他提高聲音用神學家的口吻表示,只有基督教的教義才是真理,可以使人類得救,任何形式的多神教都會引導受騙的信徒走向錯誤的道路,墮入永恒滅亡的深淵。[97]深受寵愛的主教提出這樣的論點,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力,有效地阻止了勝利女神祭壇的重建。同樣的說法出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之口,產生了更大的力量和效果,古代的神祇被拖在狄奧多西參加凱旋式的戰車後面。在元老院的全體會議上,皇帝按照共和國的傳統向他們提出了一個重要議題,即對朱庇特或基督的宗教崇拜究竟以何者為是。雖然他做出一副大家可以自由投票的樣子,但是他親自到場所帶來的恐懼,使大家的希望完全幻滅。敘馬庫斯後來以莫須有的罪名遭放逐,這等於是在對帝國的臣民提出警告,讓他們知道違背君王意願的可怕下場。

在元老院例行的分組會議上,對朱庇特的崇拜以絕大多數的票遭到否決和廢止,這時要有任何議員敢於用發言和投票,大膽支持現已遭到禁絕的神明,就會讓人感到驚奇不已。元老院在倉促中改變信仰,可歸於超自然的力量或卑劣的動機,也有很多的改信者心中懷著奢念,有朝一日可拋棄讓人痛恨的偽裝。但古老的信仰已毫無指望,大家逐漸適應新興的宗教,他們只有屈服於帝王的權勢、流行的時尚和親人的乞求,尤其是他們的妻子兒女,都受到羅馬教士和東部僧人指使和控制。安尼西安家族的行為堪為表率,受到其他貴族世家的效法,貝錫、保利尼和格拉古這些古老家族相繼皈依基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