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特人被匈奴人擊敗懇求羅馬保護(375—376 A.D.)

偉大的赫曼裏克據有的領土從波羅的海延伸到黑海,壽至頤期而又威名顯赫,漫長的壽命讓他可以享受勝利的成果。當他獲得警報,說一群聞所未聞的敵人[332],以雷霆萬鈞之勢快速接近時,他的野蠻臣民將這些入侵的人稱為“蠻族”,不能說沒有道理(375 A.D.)。驚慌失措的哥特人看見自己的田園和村莊被焚毀,家人慘遭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戮,對於匈奴人的兵員數量、作戰實力、快速行動和殘酷無情,不僅感到畏懼,而且加以誇大。除了強大的軍事勢力給他們的帶來恐懼以外,匈奴人尖銳刺耳的喊叫、粗魯古怪的動作以及醜陋畸形的容貌,更引起人們的驚愕和厭惡。要是將這些野蠻人拿來與野獸做比較(從圖畫上看有些相似),差別只不過是用兩條腿走路而已,何況姿態還極為不雅;他們奇形怪狀的身材,就跟古代放在橋頭的地界神一樣,是一塊矮墩墩的石碑。他們有寬闊的肩膀、扁平的鼻梁、小小的黑眼睛陷在深凹的眼眶裏,幾乎都不留胡須,所以無法享受年輕時短髭的風流瀟灑和年邁時長髯飄然所帶來的尊敬,只能從這些方面與別的人種有所區分。這個民族的起源帶有神話的性質,與他們的外形和習慣很相配。傳說古老的女巫全身惡臭從事死亡的勾當,被人類社會所驅除,就在沙漠裏與地獄的精靈交媾,這種受到詛咒的結合,產生的後裔就是匈奴人。[333]對於充滿恐懼和荒謬無比的傳說,懷恨在心的哥特人倒是深信無疑,但是,在滿足自己恨意的同時,無形中更增加了恐懼感。惡魔和女巫的後代,必然繼承了不可思議的神奇能力和兇惡不祥的性格作風。

赫曼裏克為了對付來勢洶洶的敵人,準備組成哥特人的聯軍,但是立刻發現那些臣屬於他的部落,過去一直受到高壓統治,深感憤憤不平,現在不僅不願擊退來敵,反倒支持匈奴人的入侵行動。羅克索拉尼族[334]有位酋長,已經背叛赫曼裏克的陣營。他的妻子雖然無辜,還是受到殘酷暴君的嚴詞指責,被處以五馬分屍的極刑。慘死的婦人有一群兄弟,要找機會為她報仇。年邁的哥特國王被他們用短劍圍攻,嚴重的傷勢使他纏綿在床榻之上,虛弱的身體妨礙到戰事的指揮和進行。由於哥特人各個部落之間心懷鬼胎不斷發生爭執,全民會議陷入一片混亂之中。赫曼裏克在絕望中死去,治理國家的大權落在威悉默的手裏。在一些西徐亞人傭兵部隊的協助下,他雖然實力不足,但還是勉強維持著與匈奴人和阿蘭人相抗衡的局面,直到在一場決定性的會戰中,戰敗被殺為止。東哥特人只有認命降服,從此以後,就連阿蘭人的王室階層,都被傲慢的阿提拉看成手下的臣民。沖齡國王威特裏克被阿拉瑟烏斯和薩弗拉克斯救出來,這兩位積極進取的武士用行動證明了他們的英勇和忠誠。東哥特人那些不願受奴役的余眾,在這兩位武士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向著達納斯圖斯河前進,這條巨川又叫德涅斯特河,現在正好分隔土耳其和俄羅斯兩大帝國的疆域。

在西哥特人這方面,生性謹慎的阿薩納裏克非常重視自身的安全,就把西哥特人的營地設置在德涅斯特河的兩岸,他懷著堅定的決心要反抗勝利的蠻族,但是自認目前以不激怒對方為宜。匈奴人受到大批行李和俘虜的拖累,無法保持以往正常的行軍速度,但他們運用軍事技巧來欺騙阿薩納裏克的部隊,讓對方幾乎陷入全軍被殲的命運。西哥特人的士師[335]防守德涅斯特河兩岸,匈奴人大量騎兵部隊趁著月明之夜,在可以徒涉的位置渡河展開包圍攻擊。在這種狀況下,一切作為全部無濟於事,西哥特人只有向多山的地區撤退。胸有成竹的哥特將領擬訂深謀遠慮的計劃,進行之後的防衛作戰,準備運用普魯斯河和多瑙河之間的山地,構成堅固的防線,要從匈奴人破壞力極強的入侵行動中,確保這片廣大而富饒地區的安全,這塊地區也就是現在所稱的瓦拉幾亞。[336]但是西哥特的士師所懷抱的希望和安排的措施全部落空,那些全身顫抖的同胞非常焦急,為恐懼所驅策,認為只有多瑙河才是他們唯一的保護傘,可以把他們從所向無敵、在後追趕的匈奴人手中救出來。整個民族在弗裏提根和阿拉維烏斯[337]的領導下,很倉促地向著這條大河的河岸前進,懇求東部的羅馬皇帝給予保護。阿薩納裏克戰敗後,擔心會犯下通敵的罪行,帶著一群忠實的部下,向著考卡蘭這個多山地區退卻。在外斯拉夫尼亞難以穿越的森林掩護下,安全可以確保無虞。[338]

瓦倫斯結束高盧戰爭,獲得相當的榮譽和成就以後,帶著大批人馬穿過亞細亞的疆域,最後將行宮設置在敘利亞的首府。他在安條克花了5年時間[339],從相當安全的距離以外,注意觀察波斯國王帶有敵意的企圖;阻止薩拉森人和伊索裏亞人[340]的搶劫行動;用理性的態度和有力的論證,力行阿裏烏斯教派的神學信仰;並且采用處決有罪者和濫殺無辜的手段,以去除心中的疑懼。瓦倫斯派往駐守多瑙河的文職官員和武將送來重要的情報資料(376 A.D.),使他極為關注當前的狀況。據報帝國的北方掀起了一場劇烈的動亂,局勢極為動蕩不安,匈奴是個來歷不明的民族,極其邪惡兇狠,入侵的行動已摧毀哥特人的武裝力量。前來懇求瓦倫斯收容的群眾原本是好戰的土著,慘遭打擊以致尊嚴掃地以後,被逼絡繹不絕地來到多瑙河河畔,隊伍的橫向寬度達若幹英裏。他們高舉雙手,聲淚俱下,痛悔以往的不幸和當前的危險,將獲得安全的希望寄托於羅馬政府的寬大處置上。並且他們鄭重提出聲明,只要皇帝仁慈為懷,允許他們墾殖色雷斯的荒地,他們基於責任道義和受恩之深重,必定自我約束,嚴守國家法律,防衛帝國疆域。哥特人的使者急於從瓦倫斯的口中獲得決定同胞命運之答復,承諾對上述的保證奉行不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