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在不列顛對蘇格蘭人的綏靖行動(343—370 A.D.)

我們那些未開化的祖先,以為在傳說中,埃及人、特洛伊人、斯堪的納維亞人或西班牙人,都曾在不列顛建立殖民地,因而感到驕傲並深信無疑。之後隨著科學和哲學的發展,這種說法慢慢在無形中完全消失。[261]當前這個時代只能接受簡單而合理的見解,也就是大不列顛和愛爾蘭群島的居民,最早是來自鄰近大陸的高盧。從肯特的海岸直到極北的凱斯內斯和阿爾斯特,凱爾特人的起源還是歷歷可見,非常明顯地保存在類似的語言、宗教和生活習慣中。不列顛部族的特性可以歸於偶發狀況和地區環境的影響,[262]羅馬的行省雖然能夠享有文明與和平,但是羅馬人已經被奴化了,身為野蠻人能享有的自由權利,只限於喀裏多尼亞很狹小的地區。

北部的居民早在君士坦丁統治時代,就已分為兩個主要的部族,就是蘇格蘭人和皮克特人,[263]它們都經歷過相似的命運。皮克特人不管是權力還是留存的事跡,比起成功的對手真是相形見絀;蘇格蘭人在很長時間裏都能保持獨立王國的地位,經由平等而自願組成的聯合國協,更能倍增英國的榮耀。自然界的力量自古以來將蘇格蘭人和皮克特人區分得非常清楚,前者是山地人,而後者居住在平原。喀裏多尼亞的東海岸可以看成平坦肥沃的國度,甚至在粗作農耕時,就能夠生產相當數量的谷物。肉食的高地人用輕視或羨慕的口吻,稱呼皮克特人為“克魯尼克”或“食麥者”。土地的耕種能夠很精確區分所有權,以及建立定居生活的習慣,但是皮克特人喜愛的武力和搶劫,仍舊支配著他們生命的激情。他們的戰士在作戰的日子裏把衣服全脫光,在裸露的身體上,用鮮艷的顏色和怪異的圖案,畫出非常奇特的模樣,在羅馬人的眼裏看來真是不可思議。[264]

喀裏多尼亞西部遍布著不規則突起的荒涼而又貧瘠的山地,農夫終日勞苦,很難謀得溫飽,倒是更適合放牧牛羊。高地人的職業都是牧羊人和獵人,很少長久停留在固定住所,因而獲得蘇格蘭人的稱呼,在凱爾特人的語言中是“漂泊者”或“流浪漢”之意。不毛之地的居民被逼得向大海去尋找新鮮食物,深邃的大湖和海灣貫穿整個國土,魚產量非常豐富,他們逐漸也敢於到大海的浪濤中撒網打魚。赫布裏底群島沿著蘇格蘭的西海岸散布開來,這個附近的區域吸引著他們的注意,也是他們改進所需技巧的場所,在暴風吹襲的海洋慢慢掌握控制船只的技術,在夜晚可依據熟悉的星星引導海上的航路,漸漸地,他們習慣了這種危險的生活。

喀裏多尼亞有兩座陡峭的海岬,幾乎要接觸到另一個大島的海岸,因為生長著繁茂的植物,所以獲得“綠地”的稱呼,也保存著埃林、伊爾尼或是愛爾蘭的名字,聽起來與現今沒有多大的變化。可能在遙遠的古代,阿爾斯特肥沃的平原就已經成為了蘇格蘭人荒年時的殖民地。北地的異鄉客竟敢迎戰軍團的武力,就在孤懸海外的島嶼上,羅馬人對尚未開化不知戰陣為何物的土著,展開征服的行動。在羅馬帝國衰亡的時代,喀裏多尼亞、愛爾蘭和人島全都住著蘇格蘭人,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些同宗的部落,經常為了軍事的冒險活動聯合起來,基於共同命運而產生的意外事件,對他們的影響甚大。他們長久以來就很珍惜普通的姓氏和出身所帶來的源遠流長而又鮮明耀目的傳統。聖島的傳教士,把基督教的光芒傳播到北不列顛,使蘇格蘭人建立起了非常自負的觀念,使得愛爾蘭的同胞成為蘇格蘭族裔的生父,也是精神的導師。德高望重的比德[265]還保存著無拘束力而又寂寂無名的傳統,在公元8世紀的黑暗時代放射出一線光明。在這樣就外人看來不足為道的基礎上,吟遊詩人和修道士逐漸樹立起神話的巨大上層結構。兩種階級的人士同樣肆意濫用杜撰傳奇的特權,蘇格蘭民族基於誤導的自傲心理,采用愛爾蘭人的家譜學。在波伊西烏斯的天馬行空和布坎南的自我標榜下[266],編年史上裝點著一長串虛無縹緲的國王。[267]

君士坦丁過世6年以後,蘇格蘭人和皮克特人的入侵造成了極大的破壞(343—366 A.D.),迫得他那統治西部帝國的幼子不得不禦駕親征。君士坦斯巡視過不列顛這塊地域,但是要說到他有什麽建樹,從頌詞的字裏行間,只知道他為戰勝惡劣的天候而大事慶祝。換句話說,從布倫格涅的海軍基地出發到桑威奇的港口,托天之福能夠風平浪靜安全抵達。苦難的省民遭受不幸的災禍,這災禍既來自國外的戰爭,也來自國內的暴君。緊接著在君士坦提烏斯統治之下,宦官的作威作福和貪汙腐化,更是變本加厲使得民不聊生,只有尤裏安的仁政讓他們暫時能松一口氣。由於恩主的離去和逝世,所有的希望隨之而去。人民的血汗錢既被征收作為士兵的薪餉,也被指揮官中飽私囊,從軍中除役甚或免除兵役都可以公開出價。士兵的苦難在於被極不合理地剝奪合法的給養,原本就已無法維持生活,這樣只能激起他們經常逃離軍隊。軍紀的要求已經松弛,大道上不斷有盜匪出沒,良民受到欺淩打壓,放縱莠民四處為惡,整個島嶼彌漫著不滿和犯上的風氣。每一位野心勃勃的臣民和前途絕望的逃犯,心裏存著迫切的願望,要推翻軟弱無能而又施政乖張的不列顛政府。北方充滿敵意的部族憎惡世界霸主的權勢和傲慢,積怨已深,無法消除。陸地和海上的蠻族,像蘇格蘭人、皮克特人和撒克遜人,帶著難以抗拒的憤怒,從安東尼邊墻迅速擴展到肯特海岸。很多工藝或天然的制品以及令人生活舒適的產物,蠻族自己沒有能力制造,也不能通過交易獲得,現在都堆積在不列顛富裕而多產的行省。[268]